如果忽略林爷爷微微颤抖的手指,云慧也会以为他情绪还算平和。

  之前不管是孙氏闹得多热闹,林爷爷都没有如此失控过,他好像对这些事并不在乎,只要不触及到底线,就无所谓。

  对摆烂的林三伯一家是。

  对好强的孙氏也是。

  今日情绪如此起伏的模样实在是少见。

  林家人多势众,再加上罗氏被戳到心虚的地方,也只能拍拍屁股起来,灰溜溜的从林家打算离开。

  不过她临走前,坐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让云慧觉得十分不适。

  好似又把算盘打到自己身上来了。

  其实林家从回来到现在,好似一块肥肉一般,吸引着村里的人,谁都想来咬一口。

  回来这段时间,云慧才发现,融入乡村生活,似乎比自己想象的要难一点。

  小地方的人,排除掉好的那一部分后,似乎每个人都盼着把你拉下来,又或者从你身上占些便宜。

  不然就是吃亏。

  “呜~”,云慧脚边跟着的是之前从林春生那报来的狼青,云慧这段时间忙活的,很少和小家伙一块玩了。

  当日云慧还给它取了名字。

  牛牛。

  “这么好的狗,你给起这样的名?”,犹记得林春生当日捧着狗震惊的模样。

  不行吗?

  云慧反问。

  看林春生一脸不赞同的模样,云慧有些好奇,“那你给它取得什么名?”。

  “黑子!”,林春生当时得意洋洋的和云慧炫耀,“你瞧它这后背一条黑,叫黑子多威风!”。

  云慧满头黑线,“也没好到哪里去啊!”。

  那日兄妹俩因为这件事,争论不休,谁也说服不了谁,直至今日,林春生听见云慧叫牛牛还皱鼻子。

  当然,云慧也不遑多让,林春生喊黑子的时候,云慧也会在后面做鬼脸。

  今日本来没想带牛牛出来,却没成想这小家伙跟着气味也蹿了出来。

  “春生,去回家叫你娘”,林大伯吩咐林春生,然后和众人说,“行了,中午就都在这吃吧,难得聚一块”。

  林父也跟着点点头,“正好家里还有些羊肉汤,昨夜风雪大,也没给爹送来,中午一块吃了吧”。

  那一大锅羊肉汤,林家四口根本喝不完。

  就连牛牛还得了好几块炖的酥烂的软骨头。

  林爷爷从那罗氏走后脸色就一直不好,就连中午用饭的时候,饭桌上的气氛,都和平日不同。

  云慧这么瞧着,林爷爷好似被掀起了什么陈旧的伤口般,动一下就暗痛不已。

  每个人都年轻过,看自家爹娘都不知道的模样,这事想必发生的时间很早。

  所以林父才不记得。

  甚至他还没出生。

  林奶奶的身体从入冬就好了许多,这些日子也能下床走动,不过饭桌上的氛围确实压抑。

  羊肉汤的鲜美,都遮不住愁绪。

  等回家后,云慧仍然不知道这罗家到底是怎么回事,柯氏也不好现在就问。

  一直到冰雪消融,长长的冰凌从房檐处垂下来,在阳光下反射出经营的光芒。

  等日光越升越高,这些冰凌就会随着雪水坠下来。

  趁着人都在家,柯氏便提着篮子,去找了荣氏说话。

  先关心下春华的身体,年后开春就要生了,这短时间正要多加小心。

  荣氏一提起春华,眉梢眼角的笑意不断,吴家仁厚,婆母又是个精通小儿妇科的,荣氏省心的日子在后面。

  最起码孩子有个病痛的,不必再抱着匆忙上街去,春华坐月子也能受益。

  绕来绕去,还说了几家八卦,比如东半庄那边谁家的婆媳又打起来了,谁家的姑娘要成亲。

  最后柯氏才问到了重点,“那日的罗家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第一次看公爹那般生气”。

  一提起这个,荣氏就一脸晦气。

  “快别提了,那家人就是个黑心肠的玩意!那时候害了公爹还不够,还想没脸没皮的来打我家春生的注意!我呸!”,荣氏骂完才继续和柯氏说下去。

  “其实这事发生的时候我还没过门,公爹还没成家呢!”,荣氏这一说,时间就往前挪了几十余年。

  不过荣氏也算是知道内情,不似林三伯和林父一般,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你也知道,公爹年轻的时候学问好,十里八庄都出不了这么一个有才华的......”。

  柯氏带着一肚子的八卦回家和云慧分享,没想到林爷爷年轻的时候还经历过这般腥风血雨。

  这事说起来也简单,不过是他们罗家看着林爷爷学问好,便嫉妒,不想让他考取功名。

  其实当时林家是凑齐了钱,让林爷爷去童试的。

  但有些人的黑心程度是不可估量的,罗家当时的家主也不知犯了什么邪,竟然算计着,让当时林爷爷的父亲,也就是云慧的太爷爷摔倒骨折。

  二月到四月,本就是农忙时节,家中的壮劳力骨折,意味着田地要缺种,光靠林爷爷的几个姊妹,这地根本种不完。

  再加上父亲的腿若想日后没有后遗症,也需要银子来医治。

  一边是自己的前途,一边是家中老小。

  当初稚嫩的林爷爷几乎一夜之间疯魔。

  罗家当时在村里也算是有几分薄面,甚至林爷爷连一分钱都借不到。

  一只明明可以翱翔天空的鸟儿,就这样被硬生生的折断了翅膀。

  “明明村里出一个读书人是一件多么高兴的事,他们怎么能这样!”,云慧没想到林爷爷那一辈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是啊,谁叫他罗家当日是村中里长,又谁让他儿子自己不争气呢?”,柯氏声音幽幽,某一刻,她似乎也有些感同身受。

  这简直是在比一个人从孝道与前途之间做选择,罗家在赌,林爷爷若真能如此狠心,恐怕还有后招。

  这年头,读书人最重名声,有了不孝这顶帽子,即使考上了,恐怕也前途堪忧。琇書網

  怪不得,林爷爷平日与村里人相交不多。

  怪不得,总有人酸言酸语。

  怪不得,那日林父要带人种油桃,林爷爷一定要让他和村里人签订契约。

  当时也不乏有人家借给林爷爷钱,但是聪慧如他,怎么会想不到罗家的后招呢?

  平日里看着林爷爷似乎对村里人都很平和。

  但这种伤痛,表面上看起来是愈合了,其实那些想起来的日日夜夜,都会辗转难以入眠。

  世上最难过的事不是无望。

  而是,我本可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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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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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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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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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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