沮、漳二水,背负荆山,穿林涉涧,延绵山岭,汇于麦城。自此二水合称沮漳水,过麦城,向南注入长江,其间水流舒缓,灌溉广陆,当为荆州沃土。
有王粲赋曰:“挟清漳之通浦兮,倚曲沮之长洲。背坟衍之广陆兮,临皋隰之沃流。”
麦城坐落在沮、漳二水交汇口,因其上接汉中上庸,下临南郡江陵,交通便捷,又是水陆要冲,久而久之,形成市津。舟舸穿梭,商贩汇集,虽比不了江陵这种郡级市井,但麦城市井也可在乡县市井中称道一二。
市津位于麦城城郭正南方,临港而设,离城有数里之远,市井以木栅搭建,周围设置屏障。市井布局被十字大道切割成四个区域,以来售卖不同种类的物品。
在市门左右两边,各立着一名市门卒。二人皆头戴黑色巾帻,身着短衣,手执蒙皮木盾和环首铁刀,面容严肃,颇具有震慑力。
在市井内,人头攒动,商贩尽力吆喝着,百姓挑选所需的物品。就在这时,后面传来一阵骚动,只见卖柴的小贩与路人争执起来,二人各自攥着羊皮的一角,吵得面红耳赤,引得众人围观。xiumb.com
“乡亲快来,此人想偷我垫肩的羊皮,当下被我发现,强行说此羊皮是他的。”卖柴的小贩见吃瓜群众聚拢而来,为求得注意力,大声喊道。
路人见小贩喊来众人,顿时惊慌失措,他可不是枝江麦城的本地人。他是临沮人,在巴地盐贩的组织下,与乡人背盐到枝江售卖。当下与本地柴贩发生冲突,这些乡人大概率会站在柴贩这边。
背盐人红着脸,反驳道:“这是乃公背盐垫肩的羊皮,安敢乱语。”
乡人听着背盐人无力的反驳,带着怀疑的目光,看向背盐人。
有人很是不忿,怒声呵斥说道:“莫欺我枝江无人,还不放下羊皮?”
柴贩见有乡人壮胆,也是说道:“某给你机会,当下若走。我可既往不求,你可知在霍津生事的后果?”
“这是我兄弟的,凭什么给你。”人群中出现几名与背盐人同口音的人,冷声说道。
“就以为你们有人,我没人吗?”
……
很快,双方争执下,情绪上头,很快要爆发肢体冲突之时。
只见十余名手持长戟头戴黑色巾帻的市卒,强行清出一条道路。有闪避不及者,被市卒推搡在地,气得骂娘。
“哪个竖子敢推老子?”
身旁有认识来人的路人,小声提醒道:“来人可是咱霍津的霍二郎,霍市长。”
质问者一听“霍二郎”之名,闭上了嘴,不再说话。
霍二郎,其名为霍峻,字仲邈。与其兄霍笃乃是枝江麦城首屈一指的豪杰人物,在数年前的张羡之乱中,纠集数百乡人,以为自保。又在建安五年的平定张羡之乱中,其兄弟二人建有战功,成为有官身的豪强。
相较于其兄长霍笃,霍峻不仅有勇略,在数年前的一场大病之后,晓通文政,又善智谋。市津原本因张羡之乱荒废下来,战后霍峻又将市津重建起来,并派霍氏部曲驻防,刘表表其为麦城市长。
往日的市井案件皆由霍峻理之,其审判之公正,明察之秋毫,令乡人敬服。
“见过霍市长。”
“怎么回事?”
身有八尺,体格雄壮的霍峻,目光下视,又见周遭人多嘴杂,皱眉说道:“将二人分开各述口供,并让市井百姓远离此处。”
“诺!”
霍氏部曲十余人将看热闹的百姓驱赶十余步外,市吏将背盐人、柴贩二人分开,霍峻则一一听取二人讲述的口供。
在听完之后霍峻也清楚了案件的矛盾点。背盐人说羊皮是他背盐垫肩时所用,已有五年之久,他今日逛市井之时,羊皮被柴贩所偷。等他寻到柴贩之后,欲抢回羊皮,结果柴贩污蔑是他偷了羊皮。
而柴贩也是如此话语,言这张羊皮是他挑柴垫肩时所用,今日他在贩卖柴火时,羊皮不小心被背盐人所偷,而这背盐人非狡辩是自己的羊皮。
思索间,霍峻问身后的市吏,说道:“凭此羊皮之物能知其主否?”
“元震,你怎么看?”
负责管理市井的市丞兼任市啬夫霍辰面露为难之色,那有不问人就能得出结论,不过碍于市长的声望,他不敢出言反驳。
“请市长示下!”
理了理思路,霍峻心中已有所得,说道:“将二人带上。”
“诺!”
“市长!”
背盐人、柴贩二人被市吏带上来。柴贩在霍峻的面前,试图还想说什么。
“肃静!”
霍峻盯着二人的表情,淡淡说道:“你二人一人负盐,一人背柴。此羊皮垫肩又是数年之物,我将羊皮浸入水中,令人尝羊皮水味,便可知其主是谁,还不从事招来?”
刚刚理直气壮的柴贩脸色大变,支支吾吾地说道:“在下数日前也用羊皮装过盐巴,此恐难信。”
“是吗?”
霍峻看向柴贩,微扬嘴角,冷笑说道:“来人,将羊皮置于席上,以杖击之,观其盐屑新旧如何。若有旧盐,则为负盐人所用;若仅得新盐,则是柴贩所有。”
“诺!”
闻言,记载案件的笔吏就知道可以停笔了。
柴贩见状,当即瘫软在地,叩首如实说道:“启禀霍市长,羊皮非某之物。是在下贪图财物,又见其是外乡人,故以为好欺负,方才从他身上盗取。还请霍市长看在下初犯之上,饶过在下……”
霍峻没有柴贩的哀求,直接判决道:“按《汉律》处置,值过六百六十钱,黥为城旦舂;若在六百六十钱至二百二十钱,则为完城旦舂;在二百二十钱以下,城旦舂,期三年。然虑当下钱币飞涨,遂可用粮钱帛兑之,如此处置即可。”
城旦舂之罚,男为城旦,女为舂。城旦既筑城,舂则是舂米。不过在东汉之后,城旦也并非仅是修筑,还要其他的体力刑罚。至于黥罚乃是在脸上刻字,完原本是无期徒刑,但在汉文帝改刑罚之后,完是五年。
话语刚落,柴贩忽然暴起,挣脱了市卒的控制,向人群中逃窜而去。
霍峻反应迅速,直接大跨步上前,扭腰发力,抬腿飞踢。逃窜的柴贩只感觉到自己的背部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量,瞬间被踹飞,摔得头昏脑胀。市卒连忙上前把柴贩扣住,将其直接拖走。
“以贼伤人罪论处,降级处罚,免其死刑,发配为奴,期八年。”霍峻说道。
“诺!”
“彩!”
沉寂半响的人群,忽然爆发出热烈的喝彩声。
“霍市长威武!”
霍峻温和地冲众人笑笑,便让人群散开。自他兴建市井以来,这种小案件不能说多,但也是不少,不过都能被自己较为轻松地解决。
巡视市井一圈,将琐碎之事交给霍辰后,霍峻回到自己在市井的署衙内。脱下鞋履,并将腰间佩剑卸下,放到剑架上。
“霍市长,司马传信,晚些会到署衙。”扈从说道。
“嗯!”
霍峻微整衣冠,跪坐榻上,例行问道:“近日北方可有消息传来?”
“左将军刘备被刘荆州迎至襄阳后,请其屯驻新野,以御曹公。”扈从说道。
“刘豫州?”
霍峻放下手中的《诗经》,心思难宁。
他在建安四年时,因原主患病,他穿越到了汉末。前世的他出生在乡镇的普通家庭,考取了大学,读了他毕业就后悔的经管学。
读了一堆经济学知识,毕业却无用武之地,不是卖保险,便是入银行,读书时的挥斥方遒,早就被现实打醒了。
在亲戚的帮衬下,又在自己的努力下考取了公务员,入基层拿了铁饭碗。过了几年,临近三旬,不曾想得了因新冠去世,从而穿越到汉末。
他也不是纯粹的‘他’,还存在着本面位原主的思想,两者交织融合。虽不是以前世的他作为主导,但在融入这个环境,却是不成问题。
当他缓过来之后,他才发现自己大概率穿越到了那位历史上以数百人坚守葭萌一年,其间还大破万人的刘璋军,乘机斩了大将向存的首级,然却英年早逝的大将霍峻。
还未等他适应多久,长沙太守张羡便联合零陵、桂阳二郡反叛,战火很快烧到枝江。毕竟南郡东南方向就是长沙郡,而枝江离郡治江陵不远。
刘表连讨不克之下,兵贼横行乡里。为了自保,霍峻和兄长霍笃凭借自身的勇武,拉起了一支数百人规模的军队。
兄长霍笃想结社自保,霍峻则是有点飘,想着自己能不能效仿诸多穿越先贤起兵割据。结果现实很残酷,虽然双方战事僵持,但这种数万人规模的战争,霍峻插不了手,甚至他也没资格插手。
认清现实的霍峻,智商也恢复了正常,放弃了割据的念头,转而想积累自己的实力,锻炼自己的能力,找个好老大跟着。
同时刘表在连克不下张羡后,为了爆兵允许武陵、南郡郡县大姓组建军队。然而就在爆兵期间,张羡忽然病逝了,刘表也就平定了长沙之乱。
不过刘表也算是明白人,对那些大姓组建起来的军队不仅没有裁撤,还对那些人表为官职,纳入自己的军队当中。
兄长霍笃表为别部司马,而霍峻为了考虑到养兵,重修麦城市津,当了麦城市长。
因此霍峻的市长之称,与后世的市长其意不同。东汉的市长乃是市井之长,管辖地方市井的长官。
同时因市井的档次不同,也有区别。如东汉的洛阳市井之长,秩四百石,属于河南尹管辖;在地方上的繁荣郡县也会设立市长,其收取赋税不到郡县上而是直接缴纳到皇帝手上。
霍市的赋税会到谁的手上,毋庸置疑大头归霍氏,霍峻象征意义地缴纳少部分赋税给刘表。不仅是霍氏这么干,荆州大姓也都这么干,他们不是隐蔽户口,就是兼并土地。
至于刘表,他也是清楚这些猫腻。他本身以单骑入荆州,缺少亲信,自身又无军事才能,所能依靠的就是荆州士族。论本质而言,他只是荆州士族的代表人,仅能闭土自保而已。
当面对中原仓亭之战的发生,除了去年出兵发动西鄂之战,十二月迎到刘备外,刘表并无能力改变大势。
连刘表尚且如此,身在枝江的霍峻也只能坐观天下变化。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也等到了时机。
《汉纪·昭武纪》:“建安六年十二月,曹操既破绍,自南击帝。帝遣麋竺、孙乾与刘表相闻,表自郊迎,以上宾礼待之,益其兵,使屯新野。荆州豪杰归帝者日益多,表疑其心,阴御之。”
《汉纪·霍大司马世家》:“霍大司马峻者,南郡枝江人也。初荆州兵戈,与兄笃,于乡里合部曲数百人。治《毛诗》《管子》《商君书》,师马融之徒。”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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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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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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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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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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