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玧和裴曜回来帐篷,刚坐下,裴曜便调侃道。
“可出气了吗?”
“哪儿够。”
方玧撇了撇嘴。
“今儿妾身不过言语上膈应他们罢了,不及他们往日待妾身十之一二,妾身倒是情愿不遇上他们,省得坏了散步的兴致。”
不知是不是怀孕了的缘故,方玧觉得自己最近其实情绪不太好。
但因为裴曜待她温和又极照顾,所以她和裴曜在一起的时候没太觉得想发脾气,可今儿遇上方家父子俩,那股难受劲儿啊。
真是烦的很。
果然,在她面前,时间不会冲淡一切,厌恶的人只会变得更厌恶。
看出方玧真切的不悦,裴曜便倒了杯牛乳递过去。
“好了,与这样的人置气也不值得,再过三四日就能回宫了,届时你就好好在自己院儿里养胎,旁的都不必操心,太子妃那边你也不必”
“娘娘那边日常请安,妾身自然还是要去的。”方玧主动道,“如今妾身的月份还小,也不是不便行走,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少,日后月份大了,或是天气转凉,不宜出门了,妾身再偷懒也不迟。”
她这么说,裴曜抿唇想了想,最后还是点了头。
“也罢,你素来守规矩,不过要是身子有什么不适,就万万不可勉强。”
“殿下放心,妾身知道轻重。”
方玧勾起唇角,笑意清浅。
不过面上是笑着的,心里却又莫名的发苦。
胡良娣好歹有真心疼爱她的兄长护着,她身边却是一个好的血脉亲人都没有。
唯一待她好的,除了身边的几个丫鬟,竟就是裴曜了。
想到这些,方玧隐在袖子里的手就愈发贴紧了自己的小腹。
不过也还好,生下这个孩子,她就会有与她血脉相通的亲人了。
眨眼,狩猎就到了尾声。
在启程回京的前一天晚上,照例是办了场宴席。
比起来的时候,这回明显承景帝的兴致不高,李皇后也显得神色很勉强。
当然了,坐在夫妻俩旁边的三公主更是低着头。
受伤的尹长策已经被送回锦荣候府了。
虽然和如意郎君终成眷属了,但达成愿望的过程实在叫三公主难堪,现如今她也是面子上挂不住的。
所以当裴曜和方玧到场的时候,三公主的眼神就格外怨毒。
不过马上就要回宫了,倒也没人理会她就是。
先前三公主放了再多狠话,也就仅限于能在宫外动手,她的手段,还插不进东宫里。
次日就要启程,众人的心思也不在宴会上,所以是早早就结束了。
第二天赶着天还没亮,回城的队伍浩浩荡荡就启程了。
方玧犯困,就窝在马车里头继续睡,反正得走上一天呢,估么晚上才能到。
只是没想到,睡到大约辰时末的时候,裴曜就过来了。
来狩猎的时候,对方玧自然没有特殊对待,不过如今知晓方玧怀孕了,就少不得多记挂几分。wWW.ΧìǔΜЬ.CǒΜ
上了马车见方玧还睡着,脸上不自觉就带了笑意。
冲青容和雁微两个摆摆手,示意她们出去,自己就坐在了侧边的空位上。
有他照应,两个丫鬟自然听话的退下。
昨儿晚上是青容守夜,所以雁微在外头车辕上坐着,让青容去后头丫鬟们坐的马车上歇息去了。
马车摇摇晃晃又是半个时辰,车速就慢了下来。
方玧这会子也睡的差不多了,睁开眼,正要问外头怎么了,便瞧见了坐在旁边的裴曜。
“殿下?”方玧惊讶道,忙撑着身子坐起来,“殿下怎么过来了,也没叫醒妾身。”
裴曜伸手扶她一把,“孤怕你晕车,过来瞧瞧,见你睡的香,就没叫醒,可睡够了吗?”
他语气温和,方玧也从意外的情绪里缓了下来,点了点头。
“外头怎么了,似乎车速慢下来了呢。”
“车队要过桥了,这桥不宽,一次只能走一辆马车,就慢了些,来时没注意?”裴曜挑眉。
方玧不好意思的眨眨眼,“妾身来时,这会子在午睡呢。”
对小孕妇表示一下理解嘛。
裴曜自然是不会说什么,只笑着侧身撩起了马车帘的一角。
“这条河叫襄河,还有些深,有些急,不过两岸浅滩风光不错,倒是值得一看。”
他这么说着,方玧也将脑袋凑了过去。
此刻他们的马车正好上了桥。
这座桥不算短,是座石桥,围栏上雕刻着瑞兽,倒也古朴好看。
桥下水流的确有些急,大概是因为这建桥的河段稍窄些的缘故吧。
两边的浅滩上是细沙和大小不一的鹅卵石,此刻还有些百姓正在浅滩上取水洗衣,不过见到有皇室贵胄过桥,也都是跪地行礼,没敢抬头看。
方玧四下看了看,正预备收回目光时,忽然听得后头的马车传来了骚乱声。
紧跟着,便见后头不远处的一匹马儿骤然嘶鸣起来,发疯了一般,不顾车夫的阻拦拉扯,四下胡乱冲撞起来。
那马车的位置是在刚刚上桥的地方,而此刻方玧的马车已经快走到桥中间了。
发疯的马儿拽着马车往前冲撞起来,很快就叫还在桥上的车队全都乱了。
“小心!”
裴曜一把将方玧从车窗边拉了回来,紧紧护在怀中。
然而还未等他查看情况,整个车忽的就开始剧烈的颠簸翻动起来,车厢外头,马儿的嘶鸣和丫鬟侍卫们的惊叫声乱成一片。
方玧根本来不及和裴曜说话,猛然间天旋地转,头和肩膀就重重磕在了车厢上。
“马车要翻了,抓紧孤!”裴曜努力撑着身子,立即喊道。
车外也传来了洪正呼喊着保护太子殿下的声音。
可显然疯了的马匹不是人力所能轻易控制的,尤其此刻还在狭窄的桥上。
车外的人只瞧见疯马狂奔冲撞之下,前头的几辆马车也是努力的想加速赶紧躲避,但几车猛然相撞,躲避不及,重重撞在了一起,更有两辆车竟直接从桥上翻倒了下去。
这里头,就有裴曜和方玧所乘坐的那一辆。
“良娣!来人啊,快救人啊,我们良娣在车上呢!”
青容满脸是血的从后头撞散架的马车里爬起来,万分惊恐,哭喊着扑向桥边,在那被马车撞破的豁口出,失声呼喊。
洪正此刻也是被挤到了不知哪个角落,一边往踉跄着往外跑,一边喊人。
侍卫们不敢迟疑,纷纷从桥下往下跳,去救人。
但此刻随马车一同重重砸入水中的方玧和裴曜,情况却不容乐观。
本来人就因为失重,以及身体和马车内壁的碰撞而晕头转向,又乍然沉水,只觉得眼鼻耳喉,猛地被冰冷的水狠狠刺入,窒息感死死的包裹住了全身,让人挣扎不开。
饶是方玧会水,此刻也是慌了神。
闭气,忍住眼睛不适的刺痛感,赶紧睁开了眼睛,就见眼前是一片红色。
而从那红色之中,裴曜的手伸了过来,拖住她的身子,用力将她从马车窗户推了出去。
这时候方玧才看清,那抹猩红色的水,是来自裴曜腰间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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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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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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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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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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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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