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逸川如遭雷击,下意识反驳道:“我没有抛弃你,我没有!”

  那人冷笑几声,“你没有?那么永安侯府和丰苑里,日日躺在你身边的那个人又是谁?”

  唐逸川一噎,喉头像是被什么扼住了一般,“汐柔,我......我......”

  面前人静静望着他,一直等他说下去。

  他再也受不住这样的注视,别开脸,低下头,“对不起......”

  那人很安静,终于再次大笑起来,那笑中比之前揉杂了更多的苦涩嘲弄。

  终于,她笑够了,也停下了。

  她转而幽幽望着他,“是啊,可不就是对不起么。发妻出事还不满一年就把自己表妹娶进门当填房,唐逸川,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唐逸川心头一震。

  唐逸川?

  她喊他唐逸川?

  所以当初甜甜喊他世子的人当真再也回不来了吗?

  唐逸川看着她不复柔情的眼眸,心里的痛排山倒海。

  “汐柔,你知道的,我本来是想为你守一辈子的。但我爹只有我一个儿子,我娘以死相逼让我如何都要为家里留个后。永安侯府一脉都系在我一人身上,我反抗过,但我实在没有反抗到底的资本。”

  那人静静听着,定定看着,没了笑容的她看起来分外清冷。

  这样的她真让他感到陌生。

  他嗫嚅着想再解释些什么,可终究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做了就是做了,再多的解释又有何用。

  末了,面前人终于面无表情地开了口,“那么还真是恭喜了,能和自己表妹三年抱两,儿女双全,侯爷也是得偿所愿了。”Χiυmъ.cοΜ

  她的冷淡深深刺痛了他,唐逸川紧握双拳,眸中溢满泪水,“汐柔,我的心你是知道的,我最想要的是我们两个人的孩子。

  我至今都还记得你我成亲时说过的话,你说我们的孩子眉眼一定像你,嘴鼻一定像我,我问你为什么,你说你觉得自己的眉眼最美,而我的嘴鼻最好看,你说我们的孩子一定会集合咱们长得最好的地方。

  汐柔,在我心里,这才是我真心想要的孩子,你是知道的。”

  说着,他的声音已经有些发颤,眼眶里也釀满了泪水。

  面前人静静听着,如羽扇般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她别开脸,隐忍着叹了一气,“这样的孩子......不会再有了......”

  唐逸川心中一紧,一把拉住她的手,“汐柔,你什么意思,你不愿回到我身边吗?”

  面前人想要挣开他的手,他却握得更紧了些,“汐柔,为什么?你为什么不愿意回来?”

  被他拉着的人放弃了挣扎,无力一笑,“侯爷,你忘了吗?那场大火把你我的情分都烧没了,我们回不到从前了。”

  唐逸川脚下一个踉跄。

  “回不来了吗?怎么会?你如今不是回来了吗?你回来了......”

  正说着,眼前的场景逐渐模糊,被他拉住的人忽地化作齑粉,转眼在空中飘散。

  他心中大惊,发了疯地伸手去捉,“汐柔!汐柔别走!汐柔——”

  唐逸川猛然惊醒,四周漆黑一片,一如方才梦中。

  大风裹挟着雨水横冲直撞,在窗上屋顶砸出刺耳的声音。

  他喘着粗气定了定神,终于辨出眼下才是真实的场景。

  千予听到喊声,在屋外敲门,“爷,是出什么事了吗?”

  唐逸川坐起身,抬手擦掉脸上泪水,撩开床幔,“无事,回去睡吧。”

  千予有些不放心,但侯爷的吩咐犹如军令。

  “是!”

  他对门行了一礼,随后重新回到自己房间。

  方才的梦境在脑海中忽隐忽现,唐逸川揉了揉发胀的眉心,披了件外衣打开门走了出去。

  屋门外是一道走廊,廊中还算干燥,唐逸川站在廊下,望向外面的瓢泼大雨,心中思绪万千,纷杂如麻。

  这二十年里,他经常梦见她,也经常会想象再见她时,她会怎么对他。

  想到梦里那个冷淡的她,唐逸川心里再次揪着发痛。

  汐柔,你当真这么恨我吗?

  可是你知道的,孟氏不是我想娶的,她是我表妹,从小就经常到永安侯府来看我母亲,若我心悦她,当初我一早就娶她进门了。

  至于我和孟氏的两个孩子......

  孩子是无辜的,我既然生了他们,总要对他们负责的。

  但你是知道的,我心里永远给我们的孩子留着位置,虽然我们的孩子不会再有了,但你不在的二十年里,我一直都想象着他的模样,想象着有这么一个孩子,放在这里——

  他抬手捂住心口,那里面空着,空得他忍不住隐隐发疼。

  这些话他几乎每次去她坟前看她时都会说上一遍,可这些解释似乎没有半点儿用处。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瞬间灌进身体,激得他猛烈咳嗽起来。

  千予听到声音,当即打开门走了出来,手里捧着一杯茶水,“爷。”

  唐逸川见是千予过来,伸手接过杯子,正想将茶水饮下,目光扫光杯中茶水,蓦地看清了茶水里倒影出的自己。

  我们的孩子眉眼像你,嘴鼻像我......

  唐逸川忽地顿住,白日看见的面容再次闪现眼前。

  那时他伸手去拉车窗帘,无意中就瞥见了街口人群里的一张面容,那年轻人的面容便是这种感觉!

  那一眼太过真实,根本不像幻觉。

  唐逸川怔怔望着茶水,咳嗽声已经渐渐平复下去。

  他猛然抬头,望向千予,“今日是几日?”

  “十月十四。”

  十月十四,明日十月十五,明日便是汐柔的忌日。

  千予也想到了这些,不禁心里叹气。

  侯爷今夜这般,估计是又想起先夫人来了。

  也是,往年侯爷只要在京城,都会亲自去先夫人坟前看看,今年有差事在身不得不离开,也难怪侯爷会如此。

  千予想了想,道:“爷,夫人明日肯定会照您的吩咐把先夫人的忌日办好的,您别多想,还是保重自己身体为重。”

  唐逸川沉默着,心中思绪飞转,半晌才理清了一些头绪,“千予,明日给我寻个画师过来。还有,等千墨回来,你让他立即过来见我。”

  唐逸川郑重的神色让千予心里有些惴惴,直觉告诉他今日肯定发生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

  想着,他正了神色,当即行了一礼,“是,属下明日就去安排。”

  唐逸川颔首,朝千予摆了摆手,“我再站一会儿,你就不用守着了,回屋去吧。”

  “是!”

  千予拿上茶杯,转身回去歇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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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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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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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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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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