砦墙上的一个武田家武士清点着今川军出现的旗号,已经是满头大汗。而当赤鸟马印赫然出现在视野中后,他更是骇然地说不出话来。
“不是说主公(武田信虎)他在骏河和那尼御台大吵一架,闹掰了吗……不是说他被今川家灰溜溜地赶出来了吗?”另一个武士不自觉间已经用回了“主公”的称呼来指代武田信虎,喃喃自语道,“这是怎么回事?今川军为什么跟在他身后?他是早就料到我们要政变,所以把今川军喊来当援军?还是本就打算着引今川军进甲斐啊?今川家和我们不是盟友吗,又为什么帮着主公来打我们?”
“具体为什么已经不重要了。”武田晴信倒是保持着冷静,云淡风轻地下令道,“全军撤退吧,眼下我们的兵力根本不是今川军的对手。”
“往哪里撤?”武士们一边跟着武田晴信走下砦墙开始集结部队,一边开口问道。
“撤回身延城,利用山势据险而守,同时让中野城的原美浓(原虎胤)赶紧带人来支援。”武田晴信果断地下令道。
“撤回身延?那不就回甲斐了吗?”众人闻言闻言一惊,“那咱们在骏北占领的这些今川家的领土难道都不要了吗?”
“地是死的,人是活的。”武田晴信不由分说地直接翻身上马,“不要打必败之仗,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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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川军似乎也没有和武田军血战的意思,虽然衔尾追击而来,却迟迟没有接战,而是跟着武田军一路北上而去。到了天文10年(1541)年8月15日晚上,他们已经追到了甲斐、骏河边境处的身延城,将原先在花仓之乱里被武田家占领的骏北领土尽皆收复。今川军在身延城外安营扎寨,今川义元一边派人安抚各地豪族,一边则亲自迎接武田信虎入账。
“一如岳丈大人所料,晴信果真发动了政变。”今川义元恭敬行礼,心悦诚服地向武田信虎道。
“我的孩子,我自己自然最了解。”武田信虎冷笑了两声,有些唏嘘地叹道,“没想到到最后了,能指望的不是亲生骨肉,反倒是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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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到三天前,天文10年(1541)年8月12日夜,今川家的洗尘宴不欢而散后。
和太原雪斋聊完的今川义元本想和他一起回寝室休息,却忽然被寿桂尼的侍女阿常告知,寿桂尼要在寝室里接见他们。今川义元一头雾水,太原雪斋却仿佛已经了然于胸。两人进了门口,才发现屋内不只有寿桂尼,还坐着武田信虎——本来烂醉如泥的他此刻哪还有半分醉色?正小口抿着茶水,好不自在。
“啊?”今川义元瞬间大跌眼镜,不明白武田信虎怎么会出现在他母亲的房间里,难道——
随后他赶紧咳了几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都到齐了,那我也就直说了,省得耽误各位睡觉的时候。”武田信虎放下茶杯,随意地盘了盘腿,压低声音道:“领内也好,家中也好,族人也好,一直都有人对我不满。近日来,这暗流愈演愈烈。”
“所以我主动离开甲斐来到骏河,给那些反对派暗中串联的机会。在放出风声,说我要拥立我那老二(武田信繁),逼吾儿晴信倒向反对派。他们必然趁我外出之际沆瀣一气,发动政变拥立晴信上位,再封锁边境不让我回去。”
“但如此也好,所有乱党都可以干脆利落地一并引出,再一网打尽。我假意和你们今川家闹掰,让乱党放松警惕,不担心今川家会助我回归。以晴信的性格,肯定会留主力在踯躅崎馆稳定政局,自己带小队在边境拦截我。”
“当我回甲斐之时,请今川家率军暗中跟随。一旦晴信和乱党动手封路,就麻烦今川军帮我剿灭他们。他们定然想不到今川军会来,仓促之间在边境聚集不了多少兵力,只能束手就擒。”
“事成之后,所有侵占的骏河领土,返回今川。”寿桂尼缓缓开口,却是不容置疑地低声道,“老身再安排家臣冈部元纲‘被流放’到您身边去,监视你的一举一动,以防左京殿下动歪脑筋。”
“自当如此,亲家母勿忧。”武田信虎笑着满口答应下来,“家务事邀请你们帮忙,实在见笑啦。”
“那令郎生死,该如何处置?”太原雪斋也是笑意吟吟地补上了一句,却瞬间让屋内的气氛降至冰点,“杀也不是,但不杀,岂不是给他东山再起之机?”
“雪斋大师有何建议?”武田信虎的笑容也是戛然而止,反过来看向太原雪斋。
“正如左京殿下所说,这是武田家的家务事,我们哪好指手画脚?”太原雪斋连连摇头,拨弄着自己怀里的念珠,“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有道是清官难断家务事,我还真想请教请教外人的意见。”但武田信虎却是不依不饶地微微前倾,逼问过来。
“送至今川馆当人质,让他与武田家家臣隔绝,便再无兴风作浪的可能。”寿桂尼冷声开口,面部却仍是古井无波,“以后若是武田家与今川家无敌,我们便像拥护您回甲斐一样,再拥立令郎回甲斐。”
“中。”武田信虎哈哈大笑起来,“行,没问题。那就要劳烦小婿暗中率军,随我回甲斐了。”
“额……”今川义元有些汗颜地环顾了一圈,“三位难道……事先都对这计划有了默契吗?不会只有我一个人什么都不知道吧?”
“承芳啊,能不能别在外人面前给为师丢脸?你就装作你其实也什么都懂了不行吗?”太原雪斋笑骂了一句,而一旁的寿桂尼却是不发一言。
“还有为什么要让我去?”今川义元再次出言抗议,“我已经不管今川家的军务和政务很久了,让老爷子带兵去吧。”
“怎么,我这岳丈要走,你这小婿连送一程都不愿意?”武田信虎闻言立刻拉下脸来,“我那千金在你们今川家就是这般地位吗?怕是连上桌吃饭都不行吧?”
“这…岳丈大人何出此言?”武田信虎把话说得这么难听,今川义元也没办法回绝了,只得硬着头皮道,“那小婿就送您一程吧。”
得到答复后,武田信虎才满意地告辞。待太原雪斋把武田信虎送回房去后,寿桂尼却是走到了今川义元身边,以那低沉的嗓音轻声嘱咐了一句:
“与虎谋皮,务必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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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到当下,天文10年(1541)年8月15日晚,身延城南边的今川军营地里。Χiυmъ.cοΜ
“之前听你百般抱怨令尊,真到了相见时,却还是舍不得嘛。”
今川义元笑着吐槽着主帐内的银杏——后者又扮成了侍女随军出征,就是想在临走前多和父亲待几日。今川义元似乎有些明白了武田信虎为什么要点名让他亲自送行——不然银杏也没有理由跟来了。
“我父亲倒还不领情,刚给他送去晚饭,连句谢谢都没有。看到我随军来见他,也半点惊喜的神采都没见到,装都不能装一装吗?”银杏一边把毛巾随手地扔到了一旁的脸盆里,一边在马扎上坐下,嘴上还在不断碎碎念着。
“那我的晚饭呢?”今川义元摊开了手。
“马上就到了,先生的饭和父亲的饭是我一起做好的,马上就有人给你送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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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武田信虎住的营帐外。
“元纲,你这才搞什么?你怎么成了武田家的侍从了?”
随军而来的朝比奈泰朝在厕所外揪住了冈部元信,压低声音质问道,“你难道追放到武田家去了吗?”
“讲个笑话,叫错名字最为尴尬。”冈部元信摇了摇头,一边挣扎开朝比奈泰朝,一边低声道,“我现在叫冈部元信了。”
“你还要了那家伙的赐字?你当真不回今川家了吗?”朝比奈泰朝有些着急地追了几步,面前的冈部元信却突然停下了,转过身来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你是不是真的是傻子?”冈部元信压低声音道,“没看出一切都是计划吗?武田左京殿下在和咱们大殿合作,对手是武田晴信。”
“啊?啊……”朝比奈泰朝一下子愣住了,仔细思索着几日来的时局变迁,才缓缓回过神来,“所以你是假意倒戈到武田左京那边去的?是去监视他的?”
“这是任务,不要多嘴。”冈部元信甩下最后一句话后,就急匆匆地往武田信虎的营寨走去。
也就在冈部元信被朝比奈泰朝缠住的这短短一盏茶的时间内,武田信虎的帐篷里。
“总算把那烦人的冈部元信支走了,一刻不停地跟着我,看来是那老尼姑吩咐的啊。”武田信虎一边大快朵颐着晚餐,一边看着面前匍匐在地的武田家忍者,低声审问道,“怎么样,晴信那里搞定了没?”
“回报主公,少主已经准备就绪,武田家8000大军已经全部进入身延城,即可就将发兵夜袭今川家营地。”忍者沉声汇报道,“请主公一看到火起就快些想办法脱身,以防被今川家捉去当人质。”
“哈哈,我这当主还轮不到你这屁大点的忍者来提醒。快走吧,别被我身后跟着的‘眼睛’赶回来撞到了。”武田信虎笑着把忍者打发走了,随后安然地在垫子上做好,脑内回想着他六天前从踯躅崎馆出发时与武田晴信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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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天前,天文10年(1541)年8月9日,踯躅崎馆。
“父上要去骏河探亲?这个时候?”武田晴信听到武田信虎的打算后有些困惑,“现在领内暗流涌动,您还是留在踯躅崎馆坐镇为好,怎么会这个时候突然惦念起儿女情长的事情?这可不像您啊,父亲。”
“你也知道不像就好,父亲会是那种想女儿和外孙的人吗?”武田信虎听到武田晴信的答复后,满意地大笑起来,“我此次去骏河探亲,实则是引蛇出洞。我和今川家说甲斐领内有人想反对我,必然趁我离开之际起兵。以此为由,我向他们借兵来甲斐帮我平乱,把今川家的主力骗到边境,一举歼灭。”
“晴信,你亲自率领主力埋伏在身延城附近,我会把今川军引到这里。你把他们一口吃掉后,就挥师直入骏河,把今川家给吞下来!”
“父亲的胃口好大。”武田晴信听罢后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是老虎,能不多吃点吗?”武田信虎重重地在武田晴信的肩头拍了拍,意味深长地道,“晴信,老虎的胃口比你想象中还要大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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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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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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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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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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