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夜色中,两个人就这样彼此对视着。
刹那间,凌依然只觉得仿佛又像是回到了当初,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情景,那时候,他的脸上也是如同现在一样,没有任何的表情,那双深邃漂亮的桃花眸中,尽是冷色的空洞。
“阿瑾,对不起。”她喃喃地道,那歉意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的清晰。
易瑾离眼眸轻轻的垂下,“对不起?你对不起我什么呢?”
“我知道,我今天不该那样跪下来求你。我明明知道,你有多恨你母亲的,但是却还一昧地要求你原谅她。”她道。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这样复杂的情况,会被她遇到,师父师母对她有恩,她不能不报,但是她最最不想的,就是伤害他。
也许人心总是偏的吧,在这个世界上,她最在乎的人,始终是他呵!
而她最不想伤害的人,也还是他!
易瑾离依旧低着头,并没有出声。
凌依然一步一步地继续走近着他,直到彼此之间,只有一步之遥而已,“阿瑾,原谅我好吗?”
他的睫毛微颤了一下,缓缓地抬起了眼帘,那双漂亮的桃花眸,此刻是深不见底的漆黑,“你要我原谅你?”
“嗯。”
“那么你爱我,到底有多少呢?”他突兀地问道。
“我——”她深吸了一口气,脑海中闪过了五年前,她坠海的那一幕,“我爱你,对我来说,你比我自己的命都更加重要。”
他突然嗤笑了一声,一抹嘲讽,漾开在了他的唇角边,“比你自己的命更加重要?可是你却可以为了一个认识仅仅只有2、3年的师母,就这样跪下来求我,甚至,你明知道,那个女人曾经怎样伤害过我,你现在说这样的话,你自己能信吗?”
“那要怎么样,你才肯信?”凌依然道。
易瑾离冷声道,“我和那个女人之间的事情,你不要再插手,就算他们再来找你,要你求情,你也不会为他们说半句求情的话!”
凌依然一窒,就像是被逼入了绝境。
她知道,让他放弃报复师母是不可能的,毕竟,他所受过的伤太深太重,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弥补的。
可是师母已经一大把年纪了,而师父又一向来对师母情深义重,他们两个老人,根本就承受不起他的报复。
她的沉默,似乎在他的意料之中。xiumb.com
“就连这种事情你都做不到,你真的信,你爱我爱得那么深吗?”他淡淡的道,站起了身子,背过身,不想再去看着她。
看到她,只会让他的心情更加的恶劣,只会让他越发的觉得自己的爱情可笑。
他从来都明白,她对他的爱,远没有他对她的深,不是吗?
可是他却总是一遍遍的自我欺骗着,宁愿去相信着她的谎言,相信她说的是真的。
然而当遇到了选择的时候,当遇到了这般的考验时,这谎言,就像是一戳就破似的,也让他没办法去自己骗自己了。
“你回去吧,今晚,我想一个人待在这里,不想被任何人打扰。”易瑾离冷冷地道。
可是下一秒,一双手臂从他的背后环住了他,她的脸贴在了他的背上。
他的身子陡然一僵,只听到她说着,“我可以不为师母求情,但是阿瑾,师父和师母对我有恩,你不明白,失去记忆,却又带着一个孩子在偌大的城市中打拼,那种无助感,没有过去,只能拼命的为了让自己和女儿活下去而不断地拼搏,直到我遇到了师父师母,我才终于有种可以喘口气,歇一歇的感觉。”
顿了一顿,她把他抱得更紧了一些,仿佛这样,可以给她继续说下去的勇气,“我知道,你无论如何都要师母为当年的事情,付出代价,那么一切就照法律来好吗?她当年过失致你重伤,还有,因为她的行为,令得你父亲选择死亡,都让法律来判决好吗?”
她不想让他的手,沾染上他自己母亲的血腥,不该是这样的。
有时候,恨得太多,也同时代表着……放不下!
易瑾离缓缓的转过身子,看着凌依然道,“如果我不愿意呢?仅仅只是法律的判决,那也未免太便宜她了,我父亲的一条命,难道她的几年牢,就能偿还吗?”
凌依然一怔,贝齿不觉紧咬着下唇,“那你要对她做什么?”
“既然是命,那么就该命来偿,不是吗?”他冷声道。
她的脸色刷得一白,月光洒落在她的脸上,显得更加的苍白,而那双杏眸中,透着一种惧色。
“你……你要她死?”她呐呐地问道。
“不该吗?”他反问道,她眼中的那抹惧色,让只觉得胸口传来阵阵的刺痛。
她……在怕他吗?那么接下来,是不是她也要躲得他远远的呢?
“也许在你看来,是应该的,但是在我看来,我们无权去决定另一个人的生死。”她说这话的时候,身子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着,“阿瑾,不要决定你母亲的生死好吗?也不要让你自己的手上,沾着那样的血腥,你这双手,不该这样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执起着他的手,他的手,白/皙干净,骨节分明,和她那骨节有些扭曲的手相比,对比就更加的鲜明了。
“阿瑾,被别人来决定生死命运的感觉……我受过,那种感觉……真的很难受,当初郝以梦制造了那场车祸,我……我也差点死了,如果那时候,我再晚一点爬出车子,那么车子爆炸,我也会死吧!”
她的身子颤抖着,连带着她的手也在颤抖,这份颤抖传递到他的身上,是那样的明显。
易瑾离的眸色闪过了一抹痛楚和自责。
当年的案子,对她来说是一种痛,对他,又何尝不是呢。
他终究没有给她任何的回答,而她,也固执的陪着他站在了他父亲曾经死亡的现场,一只手紧紧的握住着他的手,好似深怕他会再一次的离开,让她找不到似的。
一直到了天色微凉,易瑾离才和凌依然回到了车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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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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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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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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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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