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荷磨刀霍霍,愤慨激昂。自从掌握乘云术之后,风荷体内功力大增,力量大到她感觉自己可以扛起泰山跑它个十万八千里气都不带喘。
这当然是错觉。
鬼使神差,风荷竟敢单枪匹马到月白所说的那个大雁山,想要先打探一下无望狐妖的虚实。风荷在山脚下抬眼一望,大雁山四周无依无傍,孤零零一座山头,上山的路九曲八弯好似无穷无尽。
越往高处走竹林越是茂密,竹影横斜,窄小曲折的山路在翠色森森的竹林里显得飘渺虚茫,风荷就好像一下子从原本热闹的烟火街市,掉进了清冷孤高的山水墨画里。
不远处传来两三声狗吠,风荷心中疑惑,莫非是竹林深处有人家?
风荷循着狗吠声传来的方向摸索着走近,没走几步,便看到一座围着篱笆墙的小院落,一只黄毛小狗见她来,摇头晃尾上蹦下跳疯狂的示好,就好像看到了家里人一般热络。
这热情劲儿弄得风荷觉得没带点礼物来,都有点对不起这只小黄狗。风荷笑眯眯的凑近它,伸出手想揉揉它的脑袋,却在伸手的一刹那,余光忽然瞥见前头走廊拐角处有一抹光影晃动。www.xiumb.com
风荷心中一紧,反手抽出隐形符贴在自己脑门上,随后单脚点地飞身上屋檐,屏声静气观察动静。
小黄狗惊得目瞪口呆,它实在不能理解,上一刻还在自己面前晃晃悠悠的人,怎么就突然凭空消失不见?郁闷得原地转圈圈。
不过多时,小院落里,青石桌旁,方才在走廊瞥到的身影完全显现在风荷眼中,青衣素鞋,书墨一般黑亮的长发懒散的披在肩头,白皙的皮肤在从竹林投照而来的光线下,反射出一种玉莹莹的光。
远远一望,好似美丽而又易碎的琉璃珠宝,让人可爱又可怜。
风荷粗粗一看,只觉得眼前这男子十分眼熟,再探头伸脖仔细一瞧,唉呀妈呀,这不是无望狐妖盛长予吗?今日为何打扮得与往日如此不同,那满头金发怎么变黑了?
风荷还来不及思量,之前被剜心的画面又重现在脑海里,心脏下意识猛烈收缩,像被几百斤的大胖子故意跺了一脚,疼得不行。风荷咬着牙强忍疼痛,克制自己尽量不要叫出声。
风荷一咬牙的功夫,青石桌旁不知何时多了个人。那个人背对着风荷,看背影身量比无望狐妖稍高大一些,皮肤也更白一些。只见无望狐妖小心翼翼的搀扶着他在小院里走动。
那个人就好像大病初愈,身体还没好利落一样,走路晃晃悠悠,颤颤巍巍,走两步歇一会,走两步歇一会。看得风荷心里都跟着着急,而无望狐妖却出奇的有耐心,一脸温和,毫无半点不悦之色。
待那人转过脸朝向风荷时,风荷心里咯噔一下,这人眼中黑洞洞的一丝光亮都没有,面色苍白,表情呆滞,像个雕塑毫无生气。风荷心想,这人病得也太严重了吧?
风荷正走神,无望狐妖忽然侧目看向风荷所在的方向,不轻不重的说了句:“是自己走,还是我送你?”
风荷吓得一激灵,她不会从一开始就被发现了吧?来不及细想,风荷赶忙翻身越墙,飞也似的离开。待飞奔到山脚再往回望,那条上山的曲折小路竟不知何时隐去了。风荷拨楞拨楞脑袋,只觉得刚刚仿佛掉入了一场虚境,真假难辨。
风荷一个人悄摸摸回到青黛观的时候,恰好被青亭撞个正着。
“你刚刚钻了狗洞吗?灰头土脸的?”
风荷有些不好意思的揉揉鼻头,清清嗓子一本正经道:“外面风沙大。”
撂下这一句话后风荷便匆匆回到寝房沐浴更衣。
“大师姐!大师姐!”
“大师姐大事不好啦!”
“山上的传声铃响个不停!”
风荷翻阅神仙修炼手册多时,把它奉若神明,从来不曾对它有任何质疑,这一天,风荷看着看着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好像少了些什么不应该少的,多了些什么不应该多的,风荷正纳闷,十一的呼喊声从远到近直钻她的耳孔。
风荷把手册收入怀中,正色道:“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
十一上气不接下气呼呼说道:“今早山门口的传声铃响个不停,接铃一听却是寂静无声。我和明川下山去看,也没看到村民摇铃,等我们再返回来时,铃声又响,我们再下去,又没看到人。如此往复六七次,甚是奇怪!”
风荷这下知道为什么十一身上汗津津的了,她问道:“是不是有小孩恶作剧?”
十一摇头道:“不太像,因为不止挂在山门口的传声铃响动,连我们身上佩戴的传声铃也会断断续续发出声响,但是接铃来听也是无声无息。”
风荷低头去看配在自己腰间的传声铃,疑惑道:“我的怎么没响?”
十一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这才是奇怪的地方,除了大师姐你,二师姐和师父的铃也没响,所以我们猜测,那些小鬼看你们法力高深才没敢近你们身。”
“小鬼?”
风荷抬头细细思量了一番,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此时正值七月,是鬼门大开的时月,成千上万孤魂野鬼从地狱出来游荡人间。
最近忙东忙西,竟把日子给过糊涂了。
可往年也没这种情况呀,那个不长眼的小鬼敢来道观捣乱?
“会不会是因为我们道观......气衰了?”十一看出风荷心中所想,怯怯的猜测道。
风荷闻言目光一敛,严肃道:“不会的,此事一定另有蹊跷。”
“中元将至,你告知所有师弟师妹把传声铃摘下来,将芦苇草结耳挂在腰间。”
十一听了吩咐,行礼正欲退下,风荷又把他叫住,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又觉得不妥,摆摆手作罢。
中元节快到了,浣仙会不会回来看看呢?
十一刚走没几步,又听到山上的传声铃叮叮当当响个不停,这次风荷打算亲自去看看。等到了山门口时,如钟鼓一般大的传声铃旁已站满了人,叽叽喳喳的不知道在议论这什么。风荷拨开人群走到正中央,见到青亭正打算用符火火烧传声铃。
风荷见状赶忙拦下,无奈道:“你这是做什么?你以为什么东西都能用火烧掉吗?”
“是呀是呀,我们也这样觉得的,但是二师姐就是不听劝。”师弟师妹们在一旁附和道。
青亭听到刚刚还支持她烧铃的人现在全都改口了,气愤道:“那不用火烧,还能怎么办?你们倒是想个有用的办法来呀,一群墙头草!哪边吹风哪边倒!”
众人默默低头不言语。
风荷叹了口气,说道:“都让开,让我来瞧瞧,到底是什么魑魅魍魉妖魔鬼怪,敢到我们青黛观来撒野?”
说话间风荷左手结印,口中念动五字真言,右手从袖中掏出明净符,手腕一甩,明净符顺势飞出贴到传声铃上,刹那间一团黑烟腾起,紧接着传声铃剧烈响动,“铛铛铛!铛铛铛!”一声比一声响亮,一声比一声刺耳。就好像几百名腹中饥饿的婴儿在嗷嗷大哭一样,整座飞云山都回荡在凄烈的哭铃声。
除了风荷之外,所有人都一脸狰狞的捂住了耳朵。
“你到底行不行啊?!不行叫师父过来!”青亭捂着耳朵,扯着嗓子朝风荷大喊道。
风荷闻言泰然不动,只示意青亭噤声,青亭见她神色严肃,便知此事不同寻常,会意后不再多言语。
风荷走近传声铃,附耳靠近铃心仔细一听,这不听则已,一听可把风荷吓得眉心一挑。鬼哭狼嚎!这传声铃的那头全是鬼哭狼嚎!哭哭哇哇嗷嗷呜呜一大片,争先恐后像是在说些什么,可是却半句都听不清。
风荷只好弯手节敲了敲铃,细声道:“大家安静下,一个个慢慢说。”
铃声那头闻言只寂静了片刻,瞬间又像炸开了锅一般大喊大叫道:“有人能听见我们了!有人能听见我们了!”“有救了!有救了!不用再死一次了!”
“都先别激动,有话慢慢说来与我.....,”风荷好不容易插进话。
“你是青黛观风荷道长吗?”有道怯怯的声音传来。
“我是。”风荷回应道。
“快救救我们!有人在抓我们!”
“是谁要抓你们?你们是谁,现在在哪里?”
“是......”那头正要开口,铃里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紧接着听到人群呼啦啦一下四散奔逃的声音。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风荷呼喊着,铃声那头却一点回应都没有,只听到一声又一声的凄厉惨叫,风荷听得胆战心惊。
风荷正要开口再呼喊,忽然铃声那头传来一声“风荷.....”,这声音无比熟悉,无比亲切,这是,这是,这是浣仙的声音!
“浣仙!浣仙是你吗?!”风荷紧紧扒着传声铃不停地喊着浣仙的名字,恨不得钻到铃里去。青亭在一旁看得不对劲赶紧上前拉开她,大声道:“你着魔啦?!抱着一口铃喊着浣仙的名字作甚?浣仙早就不在了你忘了吗?”
“你别说话!我听到浣仙的声音了,就从这传声铃里传来的。不信你听听!”风荷拽着青亭一起趴到铃上竖耳仔细听。
......
可听了半晌,耳边除了从山口吹来的呼呼风声,便是一点其他的声响都没有了。
青亭一把拉起风荷就往观里走,便走便念叨道:“魔怔了又魔怔了,得弄碗符水给你喝喝驱驱邪。”
风荷挣脱青亭的束缚,双手扶着青亭的肩,郑重道:“青亭,我没听错,也没魔怔,我真的听到了浣仙在叫我的名字。”
不等青亭开口,风荷继续道:“我要去找它们,找到浣仙。不能让浣仙的魂魄不得安宁,我这次说什么都要帮到她。”
风荷边说边自顾自的要下山,却被青亭给拽了回来,只听她难得的耐心道:“我知道你心里一直对浣仙有愧,所以你一听到点关于她的什么就方寸大乱。可你有没有想过,山重山水叠水,人海茫茫,鬼海也茫茫,你要去哪里找?”
“你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你有解决的方法吗?”
“先不说这些,你就百分百确定你刚刚听到的声音就是浣仙的吗?要万一是你思念心切听错了呢?”
“我我......”
风荷面对青亭一大串连珠似的问题一个也答不上来,仔细想想她说的,的确也有几分道理。
“是我冲动了。”风荷低声道。
这一晚,风荷翻来覆去不得安眠,一闭眼脑海里全都是浣仙满身血迹,被铁链锁在一个空荡荡黑漆漆的地方满脸泪水的望着她,那凄然哀怨的眼神分明就是向她求救。
这画面太真实了,风荷也分不清这到底是梦还是现实,一想到浣仙那副凄惨的样子,风荷心里就隐隐作痛。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风荷决定到浣仙的坟前看看。
一叠纸钱,一箱元宝,一盘水果,一盒点心,一壶酒。风荷将这些整齐的摆放在浣仙的墓碑前。
“浣仙,我这几这天总是梦到你。”
风荷说完这句话,沉默了许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她不知道应不应该把梦里梦到的说给浣仙听,浣仙听了会不会不高兴,会不会以为是风荷盼不得她好,还在梦里把她梦得这么悲惨。
不知道说些什么,风荷干脆起身把周围的杂草给拔干净,把她的墓碑反反复复擦了又擦,最后又挨着墓碑坐了许久,带来的酒一杯接着一杯喝得一滴不剩。
“浣仙,你看我总是这样,也不问问你喝不喝,就自己把酒给喝了个干净。”
“下次,下次我一定让你先喝。”
“太阳要下山了,我先走了,改天再来看你。”
说完抬起脚刚要走,又想起了什么,继续说道:“中元节快到了,你也要回来看看我们。回来的路还认得吧?认不得也没关系的,我会亲自点香为你引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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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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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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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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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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