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殿下订婚宴的话请去阿米维亚宫正门,那里有许多贵族,也有许多和您同龄的小姐,您还可以与她们交流一番。”骑士队长说道。

  燕棠摘下了斗篷的兜帽,露出了自己精致惨白的面容。

  骑士队长瞳孔一震,“欧若拉小姐?”

  “是我,”燕棠也不绕圈子,直接道,“希望您能放行。”

  骑士队长有些为难。

  燕棠说道:“我只是想进去看一眼,不会做任何失礼的举动,殿下和艾丽莎订婚,我也准备了一份薄礼,你知道的,那边应该没有人希望看见我。”

  骑士队长轻轻叹了口气,到底还是将欧若拉放进了门。

  其实在王子宣布与公爵家二小姐订婚的消息前,他们都以为欧若拉小姐才是未来的王妃。

  美丽端庄,温柔和煦,比起活泼伶俐的二小姐艾丽莎,大小姐欧若拉其实更符合人们对王妃的印象,王子殿下本人似乎也更倾向欧若拉。

  可谁知道世事无常呢,王子殿下最后与二小姐艾丽莎订婚了,而大小姐欧若拉现在却病容憔悴,命若悬丝。

  顺着石板路走过花园,雏菊早已凋谢,白鸟们在草地上,在树枝上。

  熟悉的景,熟悉的路。

  西里尔为欧若拉翻修的花园很大,燕棠走了好久,甚至途中还时不时停下休息一小会儿才能拖着油尽灯枯的身体勉强前行。

  花园尽头的凉亭,燕棠看到了西里尔和艾丽莎。

  他们举止亲昵,彼此依靠,正在享受宴席正式开始前最后一点二人时光,看起来你情我愿的。

  不过都不重要了。

  她看见了他们,他们也看见了她。

  “欧若拉?你怎么来了?”西里尔问,随后好像觉得自己的话有歧义,又说道,“你身体不好,没有好好在家休息么?”Χiυmъ.cοΜ

  燕棠微微一笑,“按照礼数,我应该来的,我为你们准备了礼物,只是我这个病人出现在宴会上不太好,想着放下就走,没想到撞见了,真是有些失礼。”

  燕棠轻轻将礼盒放下。

  “欧若拉......”西里尔低声道,“公爵都和我说了......抱歉。”

  “殿下不需要道歉,我们本应如此。”燕棠笑了笑,她看向圆桌上的那半瓶红酒,斟了三杯,“就当我的祝福,祝你们幸福。”也不管那二人是什么反应,直接将自己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醇厚浓郁的美酒,燕棠只觉得苦,太苦了,苦得她有点受不了。

  她提着裙子跑出了凉亭,没有理会身后人的呼喊。

  她快步地跑着,不再端庄,不再优雅,不再顾忌自己的身体,她感觉自己也许要死掉了,她想在这生命的最后一刻做一回自己。

  欧若拉真的很认真地喜欢过西里尔,否则又怎么会硬拖着破烂的身体非要来阿米维亚宫看一眼呢?

  西里尔说公爵将她的事告诉了他,其实欧若拉早就知道了,她过来只是想来看看,这到底是帕兰纳王室的选择还是他自己的选择。

  欧若拉是专为西里尔而打造的工具,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以后的命运。

  学习舞蹈、学习礼仪、学习插花、学习鉴赏、学习音乐......学习一切她喜欢或不喜欢的东西,只为了嫁给他,做一个配得上王子的王妃,完成公爵攀附王室的目标。

  那是公爵,是视人如草芥的强权的大贵族,为了布莱特,欧若拉没有选择,只能顺从。

  但是当她怀着目的去接近西里尔,就像去执行一个普通的任务,却看见了少年那一颗赤诚又火热的心,看着他带着自己去找小雏菊,看着他背她走过崎岖的路面,看着他为她修建花园,看着他为她挡下不怀好意的贵族,看着他一次又一次地和自己构想共同的未来,稚嫩又渴望着爱的少女如何能不动心呢?

  欧若拉六岁时就被公爵收养,后来在一次偶然的宴席上见到了西里尔,之后的十多年他们经常在一起。

  西里尔曾经说过要给欧若拉举行一个帕兰纳最盛大的婚礼。

  那个惊艳了她整个生命的少年,是欧若拉做过的最美好的,最绮丽的梦,她是真的真的很喜欢他,有很多时候她都在想,也许她这一生中最大的幸运就是被埃弗拉公爵收养,认识了他。

  可欧若拉付出了那么多的努力,挨过饿,挨过打,她把一切都做到了最好,结果到头也顶不上一个“埃弗拉公爵的亲生女儿”,现在甚至就连她喜欢着的少年也在对她道歉。

  欧若拉的确没有与生俱来的高贵身份,可十多年的陪伴,两人之间的一点一滴都不是假的,居然也是可以随意割舍的,唯有她自己深陷其中,演绎着自我陶醉的拙劣独角戏。

  像个小丑一样。

  燕棠觉得很难过,她是家里的小公主,父母疼爱宠大的,设身处地地感受了欧若拉的一切,那种万念俱灰的绝望几乎要将她淹没,又不知如何发泄这股憋屈的情绪,本就虚弱的身体雪上加霜。

  布莱特那句话说得没错——那些本不属于自己的,永远也不会属于自己。

  但欧若拉并不恨西里尔。

  燕棠能够感受到。

  在欧若拉看来,西里尔只是做出了一个帝国王子该做的选择。

  她不恨埃弗拉公爵,如果没有公爵,她也不会遇见西里尔。

  她也不恨艾丽莎,艾丽莎没做错任何事,她只是公爵的亲生女儿,虽然只这一点,就足以将她打入地狱。

  欧若拉只是觉得很迷茫,很无助,心里空落落的,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好像把自己弄丢了。

  十二点的钟声敲响,梦醒了,是该离开的时候了。

  那些原本不该属于自己的,现在也只是到了上天将它们收回的时刻。

  只是,只是......她还有什么是属于自己的么?

  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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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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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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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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