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因了激动,还是因寒冷,阿婵浑身轻抖着,偏还要强摆出傲慢神情。
胡仙仙看出她色厉内荏,早是心虚了的,但又真拿她没办法,只得收回锐利目光。
不再被盯着,阿婵暗暗舒一口气,紧绷的脸部肌肉放松了些,五官看起来协调很多。
胡仙仙打量着她,模样清秀,双眉犹其细长好看,穿着葱绿薄袄,墨绿长裙,好一个伶俐俏丫鬟。
叹了两声,胡仙仙转身出门,既然直接问不出什么,只能别寻它法。
即使断定阿婵与阿裙母子惨案有关,又能怎样呢?以目前的证据顶多能证明,使用的砒霜极可能是阿婵提供;并不能证明是她下毒,更不能证明她是主谋。
阿婵气焰嚣张,胡仙仙沮丧之极,明知她很有野心,张家宅斗全是她挑起,可不起作用,以了解的这些情况无法救出杜婉兰。
回到仙缘圃中呆坐很久,到午时,杭无一回来了,带回更糟糕的消息:定于十月十九午时,将杜婉兰斩首示众!
张家两个孩子死于何种毒还没弄清楚,之所以这么仓促定刑,一因为张家豪富此案引人关注,拖久了牵扯的人会增多;二因这是关乎礼教人伦的惨案,要尽快给个结果,减轻舆论压力。
“今天十月十六了吧?”胡仙仙神情恍惚问杭无一。
“十月十六午时中刻,我们还有四十个时辰左右,肯定来得及。”杭无一目光坚定。
胡仙仙苦笑着点了点头,案情还没有任何实质进展,又没有专职办案的下属可用,要给杜婉兰洗刷冤情,或许来不及了……
在屋内转来转去,还是没想出好办法,胡仙仙焦燥地把桌上摆的茶杯推来挪去,只有劫狱一条路可走了吗?xiumb.com
胡仙仙要带走杜婉兰很容易,可她从此东躲西、藏不能以真面目示人,还要背负嫉妒杀人的大罪,至死也无法洗去污名。
并且,那么一走了之,会对张瑞娟和顾思哲也造成恶劣影响,礼部青年才俊怎么可能娶恶毒悍妇的女儿?但若是顾思哲为了心上人辞官,又再难实现他的雄心壮志。
没有想出好办法,胡仙仙自责难安,当年为了撮合她与程浩风,杜婉兰各送穿新郎新娘礼服的瓷娃娃给他们,虽然当时程浩风没有接受,可那算是胡仙仙第一次在程浩风面前直接表露心意了。杜婉兰热心帮她,她难道只能眼睁睁看着杜婉兰冤死?
杭无一心里也不好受,与杜婉兰来往不多,可见了面总对她和蔼可亲。她的娘懦弱又早亡,拜过的两位师父主要教导品行和修炼方面的事,对她关怀不多,是杜婉兰让她体会到了母爱的温暖。
“阿姑,你还记得我们一群人比赛踢毽子,我扭伤脚的事吧?”她顿了顿,看胡仙仙点头后才又说,“只有兰姨安慰我,对我像女儿一样,不论如何我也要给她翻案。实在不行,抓了阿婵严刑拷打,宁愿当恶人也得把这案子审明白。”
“没什么用,阿婵招了也只能证明阿裙不是婉兰姐害的。阿婵虽说狡猾,可凭那言行举止也推断得出张家两个孩子的事不是她主谋,没办法彻底弄清真相。”胡仙仙眉头拧成疙瘩。
杭无一泄气了,双臂枕在桌子上趴着发呆。
一会儿后,她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双眼忽然亮晶晶闪着,“阿姑,我们可能破案的思路没对,才查得这么难!”
胡仙仙看着她,示意她快说出想到的事,她抿了抿嘴,把脑海里想到的东西捋清再说。
“因为张家两个孩子中的什么毒也没弄清,尸身也火化了,我们认为先找出害阿裙的凶手容易些,把注意力全放在了和砒霜有关的事情上。再着,很多证据证言都指向阿婵,我们也只顾盯着阿婵,希望从她那里找突破口。可这一切,或许是主谋转移注意力的诡计!根源在于……”
胡仙仙明白了杭无一的意思,激动接话道:“根源是主谋大约两年前已经给两个孩子下了****,得从那时的相关事情查起!”
师徒俩相视一笑,精神大为振奋,立刻行动起来。
杭无一去问约两年前阿裙和孩子住的小院在什么地方,胡仙仙去让碧洗宫的小道姑们一起去查,问明那小院所在后,共同出发前往。
因那所小院是张敦金屋藏娇之处,原主人又横死,小院被荒废下来。
胡仙仙她们去了后,她自己细细查看和饮食相关的器具,其他人去打听阿裙母子三人住在这里时的情况。
用灵气一一查验锅盆碗盏,胡仙仙并没有感应到残留毒性。她很失望地坐在院子里,等杭无一她们回来禀报详情。
她们回来后说了打听到的事,因杜婉兰不接受阿裙母子,且阿裙本身是个不喜欢招摇的人,这小院里只有两个烧火做饭、洒扫洗衣的仆妇,孩子的饮食起居是阿裙亲自在照顾,阿裙和外人几乎没接触,别人要在饮食中下毒不容易。
那两个仆妇都是附近村里人,这两年也没有发生什么异样的事,她们下毒的可能性很小。
好容易想出的查案方向,没查出个有用线索,众人颓丧地沉默坐着。
胡仙仙不禁怀疑老御医说谎,什么毒会中了两年不毒发,隔那么久才致死?
思前相后,又认为老御医没有说谎,再一想,慢性中毒的人肯定身体不好,只因常年生病,两个孩子毒发之初,阿裙才会认为是生病了。
于是,胡仙仙又让杭无一她们再去问这附近都有哪些郎中给张家孩子看过病,张家吃的喝的又是从哪里购买。
初冬时节,刚到酉时已暮霭沉沉,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胡仙仙竭力让自己冷静,殷切盼着杭无一她们打听来有用线索,为死者报仇,为冤者昭雪。
杭无一她们回来了,打听到这附近的大夫有很多诊视过张家两个孩子,都说脉象沉滞,可看不出来是什么病。
那两个孩子常喊头晕肚子疼,虽不憨傻,眼神常常显得呆滞。
听了这情况,胡仙仙更确定老御医说了实话,大约两年前张家两个孩子已经中毒!
可凶手怎么下的毒?口鼻吸入的?吃的?喝的?
胡仙仙猜测着,又想阮文月她们问得阿裙一家吃的米粮都是张敦带来,菜蔬肉类都是附近集市买来的,没理由单单毒两个孩子。
若说熏香加毒,物品抹毒,井水投毒之类,其他人怎么没中毒?
正想着,胡仙仙顺眼往井边瞧去,眼睛瞳孔顿时一缩,那井沿上有一道灰黑擦痕,很明显不是沾的泥土、也不是水桶弄出的擦痕。
胡仙仙一步跃到井边,抹了点擦痕中灰黑粉末,细看之后觉得那是铅矿。为什么往井里丢铅矿?
这个擦痕肯定是阿裙他们搬去张氏庄园后才留下,要不然天天汲水留不下痕迹。
她立即吩咐杭无一和阮文月她们去村中查访,阿裙他们搬走后,谁还来过这里。
挨家挨户问到快半夜,问出几个来过的人,胡仙仙再亲自细问,问到有两个村民下过井。
这两个村民说,大约二十多天前,张家一个小厮让他们从这院儿里的井里捞石头,给了五两银子。
他们一个得了三两银子,下井去,一个得二两银子,在井边接应着,一共捞出五块石头。
那石头大的西瓜那么大,小的和鹅蛋差不多,但都比同等大小的其它石头重。
这些石头,那小厮用麻袋包着以马车载走了。
根据粉末和村民描述,胡仙仙确定那些石头是铅矿,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井里有铅矿,又特意取走,她认为和两个孩子所中之毒有关。
她再问那两个村民,知不知道那怪石头是什么时候,又是谁扔到井里的,他们都说不清楚。
又再问,请他们捞石头的是哪个小厮,他们说那是本村的人,一年前才去张家当小厮,可几天前已经离开张家,回了村后托乡邻照顾父母,前天便去了外地。
胡仙仙让杭无一和阮文月追查那小厮去向,再查铅矿丢去哪里,她自己匆匆去找那老御医。
她懂得吸收过多的铅对人身体不好,但不懂会不会致死,去询问老御医。
找到老御医家,再等他起床梳洗好,已到十月十七卯时末刻。
简要说了铅矿之事,老御医马上去察医典,又问同行,在巳时告诉胡仙仙,铅可致死。
老御医说,幼儿身体娇弱,如果铅矿含铅纯度高,会损害健康,对大人的影响则不明显。
要是常常食用铅水,再有特定物品诱发,因铅中毒而死,完全可能。
老御医感慨,行医多年,见过的毒药不少,没料到竟这般害人,难怪查不出是中了什么毒。
胡仙仙和他商议后认为,井水中铅矿还不至于让两个孩子死,定然是还有其它诱发的东西,于是胡仙仙再去张氏庄园。
要等杭无一她们找到那小厮说不准会等到什么时候,盼着能找出直接证据,早些证明杜婉兰清白。
张氏庄园内,属于阿裙的那个院落已封起,不想再惊动张敦他们干扰查案,胡仙仙隐身入屋。
细细查找,没看到有可能让铅增量释放,或者让铅毒性增大的东西,日常用品为多。
稍微特异的东西是一个香炉,和常见香炉不同,更类似炼丹的鼎。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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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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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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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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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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