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仙仙倒是没觉得惊悚,她等得不耐烦了,这两个家伙还要僵持多久?
“贺登泰,你再敢耍我,就等着我把胡海忠大卸八块,你到处给他拼尸体去吧!”怪人的嗓音很沙哑,沙哑到如同是锯木头的声音。
“我没有耍你!
我曾经就是血奴,我的分析是正确的,你根本不是得了什么病,你就是被人炼制成血奴了!
只是,你的情况和我当年不一样,你沾的药性更猛……”这类似的话,贺登泰说了不下十遍,但那怪人就是不肯相信。
“我只是得了病,就是病了!只要有灵丹妙药,我就会好的!我让你他娘的乱说……”怪人不但不信,还发起狂来,握拳擂向贺登泰。
贺登泰并未迎击,展翅高飞,在怪人头顶盘旋。
怪人往上蹦起一丈多高,满是血丝的手直抓贺登泰。可他抓不到,贺登泰只要扇扇翅膀就脱离他的攻击范围。
胡仙仙密切注意着怪人的一举一动,在反复思索贺登泰的话后,她看出这怪人的确是被人炼制过。比起当年身为血奴的贺登泰,他的力量稳定持续,并不需要一次次以血激发。比之如今身为血枭的贺登泰,他的力量又弱了很多,并且有着从不间断的痛苦。
这情形让胡仙仙想起列御勋,有血枭的稳定力量又没有的血枭沉着理智,那是鄂日浑还没有完全成功的炼制术。可列御勋死了,鄂日浑也死了,是谁还造出此等怪人?
天色微明,树叶上凝着的晨露闪起莹亮彩光。朝阳未升,但已经让凋敝破败、幽暗阴森的荒村多了鲜活之气。
那怪人倒有些害怕这鲜活之气一般,他手臂遮在眼前,挡着晨光,恨声说道:“贺登泰你拖延到天亮也没用!你们找不到胡海忠的,找不到的!你们还是乖乖的给我弄灵丹妙药吧!”
说着他就要跑,贺登泰双翅猛扇,一个俯冲就悬停在怪人正冲去的方向。见贺登泰拦住自己,怪人又朝反方向跑去。
贺登泰扬翅而起,几根紫黑色羽毛飞射向前。轻羽锋利远赛飞刀,破风声响,怪人心中起了警兆。他迅疾扑倒躲避羽毛,大多数羽毛射在了地上,没入土里,却还是有一根射中他肩胛骨。
“啊……”凄厉的痛叫声惊起飞鸟无数,怪人本能地想伸手拔出羽毛,可他有些僵直的手反弯不了,就那么竭力回头够着手痛叫。
“你要是放了胡海忠,我可以想办法替你减轻痛苦,相信我……我也受过那种苦……”贺登泰落地在他身后,目光中流露不忍之色。
“不……不相信你们!我不信……我谁都不信!没有好人,这世上没有一个好人……”怪人先是高声咆哮,后来声音低了下去,也不试图拔出羽毛了,而是蹲下去蜷起身体。
他就那么蜷了一会儿,然后瑟瑟发抖,再然后发出一声又一声想压抑又压抑不住的呻吟。贺登泰有些疑惑地看着怪人,看了一会儿后,瞪大了眼睛。
“你……你为了缓解痛苦,服食了五石散!”贺登泰说出这话后微闭了闭眼睛,这怪人的情形让他满眼泪水。当年他也那么做过,在用五石散麻痹自己后是能稍微缓解痛苦,但成瘾后会变成双重的痛苦。
他逼回眼泪,真诚再劝那怪人:“兄弟,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你变成这样,我懂得那滋味儿不好受。你放了胡海忠,我们一起想办法好不好?”
“有胡海忠要挟……着你们……你们都不肯尽心给我……找药……放了他……你们还不得直接杀了我……”怪人哆嗦得牙齿相敲,说话都很困难。
胡仙仙已经可以确定那怪人就是被炼制成这样的,但是不知是什么原因使他没有被炼制成功,弄成了这副怪样子。
“别管胡海忠了,直接杀了他吧,你看他实在生不如死。”平淡的语调说着冷酷的话,那怪人循声看去,想看看是谁这般漠视生命。
小岗之上,桉树高大,红、绿、黄杂色叶片遮盖下,有一道淡青色身影。树上的人以手撑头、侧身斜躺,一腿平伸、一腿跷起,似很悠闲。
那怪人眼中爆发出深深恨意,树上的胡仙仙却是迎上他目光浅浅一笑。她知道恨是什么感觉,他还能恨,其实是值得庆幸的事。她也曾憎恶一切,憎恶到想毁灭一切,那是比麻木不仁稍微好一点的感觉。
“胡元君?不……不能放弃救胡海忠。”贺登泰看到胡仙仙后只惊诧地望了她一眼,就低头坚决反对她的提议。
“救他干什么?他就该死!你又何必受他们要挟?让思哲知道他的身世又如何?你就该明明白白的告诉你儿子,他是贺思哲,不是顾思哲!”胡仙仙翻身坐起,两条腿在树枝间晃荡。
“不……不行……我不能毁了他一生……”
“天为父、地为母,要是为了名声和财产连亲生父亲都不认,他还怎么堂堂正正活在这天地之间?”胡仙仙反对那种认为自己有诸多缺点,会给儿女带去不好影响就一再隐瞒的做法。连生身父母都接受不了的人,又怎么配生而为人?
“那不怪思哲不认我,是我不想让他知道!我当年就不该带着海容私奔……是我害了她一生……我不能让她母子两个再因为我受伤害……”
贺登泰低吼几声,吼完后却是苦涩轻笑,“看着他们如今过得还好,我死而无憾……”
顾思哲过得是还算好,仅仅二十二岁就掌管着有几十家分店的顾记绸缎庄,堪称少年有为。他不仅有财,还生得眉清目秀,懂得琴棋书画,不是土财主而是儒商。他还与陆开尊这样的权贵、阮绍伦这样的名士私交甚好,跻身在上流圈子。
当父母的当然不愿意让儿女从这样优渥境况中跌落,此乃人之常情。
胡仙仙向着贺登泰挑眉轻笑,似是耍赖地说:“我今天就想当个恶人呢?”
话音未落,已有三道分身从树上飞下,齐齐攻向那怪人。
“不能这么做!杀了他会害死胡海忠的!”那怪人还蹲伏着没反应过来,贺登泰已经护到他身前。
胡仙仙本体还坐在树上,三道分身散开围住他二人,她神态略认真了些:“容姑父,这个怪人的潜能还没有激发出来,我想看看他威力到底有多大,请你让开。”
“容姑父……容姑父?”贺登泰反复咀嚼着这个称呼,忽略了她后面所说的话。
“嗯,有容姑妈当然就有容姑父。请放心,不论我多反对你们隐瞒思哲身世的做法,只要你们自己不肯说,我是不会多嘴的。”她不屑于多做解释,但贺登泰跟着鄂日浑的时候暗中给她不少帮助,她应该让他安心。
也不知道是明白了胡仙仙的用意,还是“容姑父”这称呼让贺登泰高兴得晕乎,他眼里闪着异样神采,从那怪人身前退开。
彭清越、胡清定、女匪环绕着那怪人,他已不堪一击,她们并没有攻击他,而是轮换着用武器对他轻戳、轻敲,耍弄他而不伤害他。
美女环绕本是美妙之事,被这般耍弄又无力还手就绝不美妙了。那怪人在地上乱翻乱滚想躲避她们,就是躲不开。
他脸上的血口裂得越来越大,满脸紫黑色的血污让人都快淹没他五官。他浑身痉挛起来,嘴里冒出血沫,含糊不清地说:“药……给我药……我放……我放人……”
贺登泰看着他的样子,十分不忍地对胡仙仙说:“他这是急火攻心,又犯了药瘾,再折腾下去,他会死的。我去给他弄点五石散来……”
“不行!”胡仙仙双眉微竖,厉声制止。她让分身们加大力度打那怪人,再试他反应。m.χIùmЬ.CǒM
“他不能死,不能死啊……我们还不知道胡海忠的下落……”
就在贺登泰苦求胡仙仙的时候,他突然止住话头,因他看到令人震惊的一幕。
那怪人暴吼两声冲天而起,用赤红渗血的眼睛狠狠看向地面!他再双臂猛地一抻,衣衫爆散!
这怪人凭空生出一对肉翅,不是贺登泰那种满是紫黑色羽毛的威风大翅膀,而是灰黑短毛的薄肉膜翅膀。他全身满布灰黑短毛,似鸟更似猴。他脸上的血口不见了,仍糊有血痂,但能让人辨清五官了。
“酸头……酸头!”胡仙仙惊得从树上飞坠而下,她预料到了这怪人会发生的身体变化,没预料到他是已被流放到边城的小混混酸头。
酸头缓缓落地,惊讶而又厌恶地打量自己,发出凄厉尖啸:“啊……恨!我恨你们,是你们把我变成了怪物!恨……”
他冲着那三道分身猛攻乱打,用带肉翼的手抓挠,用脚乱踢,用头撞,他用街头混混打群架的打法进行攻击。他甚至想抱过女匪,去薅她头发,但被她轻巧避过。
乱拳打死老师傅,是老师傅体力不及的时候才打得死。要是同等体力,有章法的进攻肯定比没章法的进攻有效。酸头狂乱的不停击打,但很快在有序的联手攻击下败阵。
酸头颓丧无比地猝然躺倒,他已经看出胡仙仙只是想制住他,没想取他性命,他不再反抗。他也真累了,激烈的情绪发泄之后,就只剩空虚的疲乏感。
胡仙仙收起分身,走到他身边问:“你把胡海忠藏在什么地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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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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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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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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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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