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仙仙从婚宴上逃出来,一则是心里不痛快,二则是列御勋频频向她敬酒。
在花园里的一个僻静角落,胡仙仙一边望着夜空一边喝酒,彩鹊在她旁边趴着半睡不睡。
不久后,一位身形伟岸的中年男子来到她身边,“你就是胡仙仙?”
胡仙仙斜眼看着他,“你就是蛮山地仙尚仁?”
尚仁冷哼一声,"听说你对于我女儿嫁给青丘国主之事,很不满?”
“我是不满,又咋样?你只是个地仙,我都不明白列御风巴结你是图个什么?竟然还为了这些牺牲他自己。”
“胡仙仙,你懂什么?我还嫌我女儿嫁给列御风吃亏了呢!他不就是皮相长得好看吗?论学识,论胆识,我女儿都比他高很多!地仙和地仙也不一样的,我拥有的能耐,从某些方面来说就算是不灭金仙也未必及得上。”
胡仙仙站身起来,“你这么说,我倒对你女儿有些好奇了。”
尚仁自傲一笑:“好啊,让你见识一下我女儿的绝代风华,你就能明白是列御风配不上我女儿!三天后是回门之期,我要在蛮山土地庙设家宴,到时候你若能来,就会知道我女儿有多好。。”
胡仙仙想了一想,见这尚仁器宇轩昂,料想他女儿也不会太差,或许根本不是如传闻中丑陋不堪。而且,土地庙中设的家宴肯定比这大婚酒宴随意些,自己可以仔细看看列御风是不是真心诚意要娶尚蔚然。
她答应说:“好啊,去就去,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有多好。”
三日之后国主列御风和王后尚蔚然,带着胡仙仙及几十位随从,出了青丘国到得蛮山土地庙。
这土地庙在莽荡大山中,既小且破,胡仙仙忍不住为尚仁担忧:他怎么招待这几十号人呢?这些人足以把他的小破庙给挤塌了。
尚仁热情的迎接他们进庙,胡仙仙进去之后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原来这小破庙是倚着山壁所建,外面的小庙是遮人耳目的幌子,尚仁是住在山壁之后的洞中。
这座洞府,越往里走越见宽敞,不仅宽敞,内中亭台楼阁皆还建得十分雅致。
尚仁对众人热情款待,尚蔚然对列御风十分体贴,眉目之间满是对他的深情。
胡仙仙对尚家的人不再那么排斥,可瞥见尚蔚然的容貌又让她心里泛起不舒服的感觉。
尚蔚然和她父亲生得有几分相像,开阔的眉眼让她显得英姿飒爽。其实,有些男儿气概的她与有几分阴柔的列御风相配,有种别样的和谐美。
可惜,她的肤色呈暗紫色,右脸颊更是有一块扭曲的紫黑色疙瘩。她头发又黄又稀疏,华美的凤冠戴在她头上显得挺滑稽。
反观列御风,真是面如冠玉,目似点漆的美男子。胡仙仙脑海中浮现出他立于木棉花树下,红红花瓣纷纷飘落他身旁的景象。那些花瓣飘上他的头,又顺着他的发丝滑落,像是一双温柔的手深情地抚着发丝……
胡仙仙看到列御风今日的头发梳得很规整,只看他束在金冠中的头发就能想像梳头的人是怎样一丝不苟的为他梳理。
胡仙仙想着这些入了神,尚蔚然笑问:“胡姑娘,你一直盯着国主的发髻看,是他的头上有什么异物?”
“没什么异物,我就是在想是谁给他梳出这么好看的发髻。”
“胡姑娘,你的意思我懂……”,尚蔚然的脸上微微显出怒意,“有些事,我们宴后再详谈,如何?”
胡仙仙冷哼一声算回答,她看着尚蔚然的怒容就想,这个人肯定不会像她宣扬给别人听的那样大度。
宴后,尚蔚然当真来邀她去洞府深处的泉水之旁谈心。胡仙仙本来不想去,可列御风陪在她身边,也极力相邀,胡仙仙只得去。
这洞府是处开凿出的平整方洞,在这方洞之后却有一道暗门通向天然的溶洞。尚蔚然说的那汪泉水就在溶洞之中,胡仙仙自从钻过杜婉芷家甜水井下的暗道之后,就再不愿钻那些阴暗狭窄的地方。
弓身走在弯弯曲曲的窄洞里,胡仙仙心里说不出的慌乱,要不是信任列御风,她都要怀疑他们是在找个僻静地方谋害自己。
好在这段窄洞不长,很快就到得泉水之旁,这里的洞窟高大轩敞。洞顶上悬着奇形怪状的钟乳石,洞中清凉无比,不像外
界那么闷热。
就在胡仙仙注意那些石头的时候,却听“扑嗵”一声,列御风夫妇双双跪在她身前。
胡仙仙一下子慌了,还担心他们谋害自己呢,怎么又对自己行此大礼?
她结结巴巴地说:“快起来……起来!唉……我的天呀……你……你们这是干什么……”
列御风庄重肃穆的地说:“求胡姑娘解救青丘国子民。”
胡仙仙一边去扶他们,一边说:“我早答应过要帮你的,不用这样。”
列御风不肯起身,尚蔚然慢慢细说:“国主以前谋划的是联合你以及程浩风他们的力量,夺回权柄,可没想到他们出事了……如今,青丘国危在旦夕,国主要行一着险棋。这步棋要想起到出奇制胜的作用,可能得让胡姑娘你冒险。”
“我不怕冒险。只是我觉得你们和列御勋他们一直僵持着,没到‘危在旦夕’的地步吧?”
列御风的手紧攥着拳头,他语调沉重地说:“这次让胡姑娘涉险,实在是找不到比胡姑娘更合适的人。胡姑娘,如果你答应帮我,你成功脱险的机率只有万分之一……”
胡仙仙大喊一声:“万分之一?”随即又俏皮一笑,“好啊,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可就正是那个万一。该他们怕我呢。”
她强行扶列御风和尚蔚然起身,还说他们要再跪下去,她反倒不答应他们的请求。
他们起身后,向胡仙仙介绍起青丘国的真正局势。
这列御勋虽有部分臣属支持,可始终因先王和先太子的遗命,不敢直接将列御风取而代之。
列御风本无意于权位,初时只是碍于父亲和大哥的临终嘱托,不愿让他们灵魂不安而勉强接掌大权。他想着等三年孝期一过,就让位给二哥。
后来,列御风发现列御勋骄横跋扈不说,还以严刑峻法治国。大臣和百姓只要稍微对列御勋流露出不满之意,他就要将反对者残忍杀害。
列御风让一些正直老臣多劝解列御勋,他还想着列御勋可以改变。
直到三王叔列外被囚,列御风才真正和列御勋对立起来。一旦有了对立心态,列御风就开始冷静注意列御勋的一举一动。
列御风查探出列御勋在和青丘国之外的一群神秘人来往,这些人怂恿列御勋做逆天之事,要让青丘国取代人间。
列御风想要阻止列御勋,可他的权力已经被架空,阻止不了。
最让列御风忌惮列御勋的不是他有很多不明真相的臣民支持他,而是他有一个会使蛊的王妃。
胡仙仙一惊:“你们是说列御勋那个看起来很纤弱的王妃会蛊术?”
列御风点头道:“摄政王王妃宫倩儿看起来对王爷是恭顺温柔,可实际上是王爷对她言听计从。”
胡仙仙有点儿明白了,又有点不明白,“就算她会蛊术,她也终究只是一人,又怎么让你们如此忌惮?”
列御风愤然说:“她是只有一人,可我二哥听她挑唆,帮她引来不少帮手在青丘国中培育了一群血蛛!”
“血蛛?”胡仙仙回想了一下,“我第一次来青丘国的时候就听他们提起过血蛛,我还以为就是一种会吐红色蛛丝的蜘蛛呢。”
列御风说:“那是他们故意试探你,看你清不清楚他们的底细。见你只是去养伤的,真不清楚他们的底细,就不再和你周旋。”
胡仙仙看向尚蔚然,“你们已经找到克制那些血蛛的方法?”
尚蔚然微仰头,“我擅长驱蛊,也擅长使毒。”
胡仙仙长“哦”一声,又问:“你们应该已经安排好了怎么对付列御勋了吧?我猜,是利用列御勋见你们新婚大喜,对你们的防范之意减轻之时,就突然反攻他们?三千岁列外联系亲朋故旧相助,国主带领亲信直接剿杀逆贼,王后一家人就对付血蛛?”
尚蔚然笑答:“胡姑娘果真聪慧,大致上就是如此筹谋。”
胡仙仙听了夸赞没感觉得意,不解地问他们:“可我似乎起不了多大作用啊?你们行那么大礼求我,应该不只是让我上阵冲杀吧?”
列御风和尚蔚然相望一眼,而后由尚蔚然说:“胡姑娘所需要做的事真是凶险万分,是我出主意要你赴险的。若有不测,你尽管恨我。”
胡仙仙"嘿嘿"一笑,“你快说到底要我做什么吧,你再不说,我一着急可真得恨你。”
尚蔚然犹豫一番,才低声详说:“宫倩儿得鄂日浑那帮人相助,养出了几只紫色血蛛,我目前没有克制那些紫色血蛛的办法。只有天雷能杀死那些紫色血蛛,但青丘国中不能引动天雷。”
胡仙仙知道青丘国只是镜幻世界,并非实境,点头道:“青丘国气场特殊,确实难引动天雷。”
列御风接着说:“青丘国中不但难引动天雷,并且若是强行引动天雷,会造成很多子民被无辜伤害。”
胡仙仙知道青丘国中人大多数是修为低下的半人半狐,如果引动天雷,这些人很可能被当成妖怪误伤。
胡仙仙问:“你们是想让我将血蛛引出青丘国?”琇書蛧
尚蔚然说:“是如此”,又有几分为难的看看胡仙仙,“但又不仅仅是如此。”
胡仙仙疑惑了,“那还要做什么?”
尚蔚然轻咬下唇,看着胡仙仙很久才带着哭腔说:“那几只血蛛可能连天雷也并不十分惧怕……为了保证将它们一举全歼,我父亲设了一个陷阱……胡姑娘要将它们尽数引入陷阱中……这个陷阱可以让它们在一定时间内没法跑出去……这样就可以由人反复引动天雷,直到紫色血蛛全部被劈死……”
胡仙仙咧咧嘴,“你们不会是要把我关在陷阱中,让我也跟着挨雷劈吧?”
列御风和尚蔚然对望一眼,眼中都含满了泪。胡仙仙能听到列御风的手指骨节,被他攥得“咯咯”作响。
尚蔚然擦了泪,勉强一笑:“我是个很恶毒的女人是不是?我爹设的陷阱是一种阵法,人一进去再难出来,若是放人出来就会让阵法出现漏洞。并且这种阵法是借用地府阴魂的幽怨之气而成,神仙进入就会破坏阵法气场。”
“那就不怕一般人误闯进去?”
“一般人进去可只是耽误一会儿工夫,这阵法时间有限,不会误伤人。可也正因为时间有限,就更容不得出一点毗漏。”
胡仙仙揉揉自己的太阳穴,缓声说:“懂了。能把血蛛引出青丘国的人必须要有一定法力,一般凡人还没引出血蛛就得阵亡。引出血蛛后,必须要进入陷阱,才能让血蛛也跟着进入陷阱。神仙的正气与阴魂怨气相冲,会破坏阵法。我这个没有道籍却有天仙修为的人,既能引出血蛛,又不会破坏阵法,是最佳人选。”
尚蔚然点点头,真诚说道:“胡姑娘,这都是我的主意。我目前没有其他的两全之策,时间紧迫,我怕他们再弄出什么无法对付的东西。”
列御风愧疚地看着胡仙仙,“胡姑娘,是我向蔚然提出这个主意的,起初她并不知道你不能避开天雷。”
胡仙仙轻笑笑,走到泉边,捧起泉水喝了一口。让她和紫色血蛛困在阵法之中受天雷轰击,这法子很毒辣,可她真对他们生不出怨怪之心。
她不想让他们心中太多愧疚,淡然说:“好清甜的水,我要是大难不死,就到这儿来舒舒服服住几天。”
列御风夫妻二人再度跪下,胡仙仙也没去扶他们。她觉得自己将要送死,受他们一跪也受得起。她出洞而去,笑容明快,脚步轻盈,直到她完全走出他们视线,他们还跪在地上没起身。
一行人从土地庙返回青丘国的路上,都不怎么说话,气氛冷淡。
就在进宫后,列御风夫妇将要步入正殿的时候,胡仙仙开口问:“王后娘娘,你那般助他,你不怕他日后亏负你?”
尚蔚然愣了愣,而后看向列御风,“我爱的是一个识大体,有担当的男子。不论在他的心里我占几分位置,只要他能成为一个无愧于民的英明君主,就是对我无所亏负。”
“就算他心里一直对另一个女子满怀深情,还每天都要那女子给他梳头,你也可以不嫉妒,不怨恨?”
尚蔚然轻轻一笑:“你说的是红儿姑娘吧?有红儿姑娘牵绊着他的心,他就不会被那些千娇百媚的女子所诱惑。而我相信红儿姑娘不会愿意让他成为逃避责任的庸弱懦夫,她不会让国主为了她背族叛国的。”
胡仙仙“啧啧”几声,笑向列御风说:“王后贤能大度,红颜知己又善解人意,还有位视你如天的贤妃,国主好福气。”
列御风微点头,神情木然:“多谢胡姑娘赞誉。”
胡仙仙笑着向自己住的地方跑去,边跑边说:“尚蔚然,你跟列御风很般配!我服了你啦!”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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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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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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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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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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