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叔,我还有许多事向你请教,不知可否……”
程浩风还没说完话,臧玄蛟闷声闷气吼了句:“不可,不可!”
已做好挨打准备了,还没问出想问的事,就被拒绝?
“小子,去看看风景吧,别来讨打。道不同不相为谋,不信我,还懒得打你了呢。”
“师叔,我已悟出你所说是真知灼见,但改变所学功法不是一朝一夕能做成的事,我要放你也不知从何放起。这镇龙囚玄阵不是一般牢狱,打开门就放人,要破阵才可以放人。”
臧玄蛟沉吟片刻,像藏了什么心事般说:“我今夜不想说话,也不想打人,你自去看看风景。在这羲明山上一百多年,你有没有仔细看过此山不同时节的风景,有没有仔细看过羲明山周围的地形地貌?人呐,往往身边的风景都没好好欣赏,却想着去遥远的地方饱览风光。”
程浩风听得满脑疑问,也不敢多言,恭敬告辞后,退了出去。
到得通往云华观的山路上,再想想臧玄蛟说的话,他真寻了个视线好的大岩石,站到上面看风景。
不论臧玄蛟所说是别有深意,还是找借口打发他走,反正多看看、多了解一下羲明山没有坏处。
羲明山在正西方向,地处中原边缘,从山脚绕山一圈约有百里,绘到图上,整座山像个鹅蛋。
当然,在山上只看得到奇峰险峻,得假想飞入高空,山峰皆无,只看那山的平底便是如鹅蛋。
羲明山属秦州辖地,只因通往秦州的一面略平缓,上山下山都走那边,别的州与羲明山相邻处都是悬崖绝壁,与州中百姓没有来往。
秦州像个茄子围在羲明山东侧,山脚缓坡与平坝相接的地方,正像鸡蛋的圆弧与茄子的弯弧相接。
秦州再往东是甘州,像个方正豆腐块一样,因曾被匈傩占领修了王城,甘州收复后由几方霸主商议人为刻意划界,才那么方正。
经甘州再往东万里,便是富饶的中原腹地,有程浩风山水秀美的故乡,有曾经繁华无比的京城。
当下京城被闻达占据,闻达总以真正天子自封,可京城里商铺空置,街巷冷清,全无当初盛景。
由秦州斜向南,是鸡腿般图形的兴州,在羲明山与秦州狭长夹角处像鸡脚,接壤平州、沙州那端像鸡大腿。
兴州在前两年还是赵遗策的地盘,靠着军人勇武、民众支持,刘都攻下兴州。
这平州、兴州、秦州、甘州互相地界相接,这几州形成个大弯,又连着安州。
五州当中,如今只是平州未平,等平州完全在刘都的掌控之下,各方对他的威胁都会降低。
这几个州偏于东南,沿着羲明山的山边往西南是濮州。
濮州也是刘都想争的地界,可晁玄同建议他暂时放弃,濮州争来用处不大。
濮州在疆域图上形如火腿,各类物产却半点没有火腿的肥腴,十分荒僻贫瘠。
沙州也是黄沙多土地少,但是沙州占地广阔,还与番邦和西域各小邦国接壤,交通便利,商贸发达。
濮州一面是被沙州包着,一面在望亘山与羲明山之间,不只山崖多没土地,也不直通外邦,难有商贸。
沙州像一大片白菜叶,叶子边缘弯曲起伏,是因不断变化的疆界形成这般。
番邦与西域各小邦国跟中原时战时和,有时归附,有时叛离,有时还来侵占,疆界当然不停变化。
濮州是只长荒草和灌木的石山为多、沙州是荒滩为多。
沙州并不是沙漠,在很久很久以前是大湖,所以地势平坦,修桥修路方便,只因那从前那湖含盐分多,土地多为盐碱黄沙,才种庄稼难。
濮州的山丘是真难找块平坦泥地,那些山丘不高,却比羲明山上还荒凉,小鸟小兽都没多少。
但也幸亏濮州又穷又偏僻,才将羲明山护得很清静,那些从前侵占沙州的外族都不想攻下濮州,连带着羲明山这一边也没有过战乱。
要不然,纵使羲明山这一边山势再陡峭,也会有贪婪的人会想办法爬上去,攻上山烧杀抢掠。
濮州位于羲明山和望亘山之间,羲明山虽是有名的修行圣地,整座山除了更有仙气些,总也和多数人印象中的山差不多。那望亘山却是极特别,平常做梦都梦不到那样的山。
望亘山不是隔很远的单独一座山,是与羲明山相连,像根细细的带刺黄瓜紧挨着羲明山而出,多数山都称一“座”山,望亘山却该称一“条”山。
望亘山峰岭狭长不广阔,这一头连着羲明山,那一头连着几千里外的凌山,仿佛不是望亘山独立成山,而是羲明山和凌山的余脉相交。
为何又单单说望亘山是望亘山呢?哪有几千里长的山?
其实望亘山只有挨羲明山的接近百余里一段、和挨凌山的接近百余里一段、再在中段有百余里,有可称“山”的高耸峰岩,其余地方都只有浅丘。
统一称望亘山,是因这一条山之下皆有黑炭般的岩石。
那黑炭般岩石,不是镇龙囚玄阵中那块黑石那般坚硬光滑,是一种较松软易敲碎的岩石。
这种岩石绵延几千里连成一线,在一些有高耸峰岩的地方,下层是这种黑炭般的岩石,中层是岩浆混合了鹅卵石一般,上层是赭红砂石粒堆叠。
望亘山连着羲明山的这一段峰岩峭拔,不如羲明山高,却比羲明山难攀登无数倍。
难攀登的因素,除了很多陡壁直上直下,还有望亘山太容易垮山。很可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爬得快到山顶,那些赭红砂石层都松动塌下来了,爬不上去不说,还得被埋在下面。
程浩风从所站的大岩石上旋身而起,飞到半空中看向望亘山。
只看到望亘山的一抹山影在天边,像断了半截的柱子杵着。
他在半空中停留不了太久,很快落下,又遥望歌雨岩,独角峰。
歌雨岩和独角峰都在羲明山上,歌雨岩是唱雪峰旁的一片洞窟众多石岩,那些洞窟内无法住人,容易坍塌,还有许多小溪和泉眼在其中,终年潮湿无比。
名为“歌雨”,只因在歌雨岩上大声唱歌,常常会有小雨降落,岩上的溪泉还涌出更多水。
呼风河中的水,多半是歌雨岩的溪水泉水汇流而成。
独角峰在伏我峰与歌雨岩之间,是羲明山最高峰,像一根犀牛角傲然直指天空。
峰上没有亭台楼阁,也少见花草树木,只有一处犯罪弟子的关押受刑之处。
独角峰曾经名为孤阳峰,那是对应望亘山的孤阴堑,后来不知为何改名。
望亘山与羲明山挨近,却也不是两山紧贴,在两山的山边崖壁下各有缓坡,长满灵草奇树,但这两边的缓坡却不似往秦州方向的缓坡建有村落,反而是修行者都几乎不去那个地带。
那个地带成了真正无人区,只因两边缓坡所夹是一道天堑,那便是“孤阴堑”,常年有阴寒之气喷涌,散到两边缓坡上即成了冷凄凄的带毒瘴气。
望亘山和羲明山之间通常是无人直接翻越两山的,爬望亘山的人虽少,但也有些猎人、采药人、修行者要上山去,可他们都是从别的方向设法上去,还尽量只到半山腰,不爬到赭红砂石层的位置。
“通常无人”之意,是有极少数人超常要从孤阴堑过,直接在望亘山与羲明山之间往来。
孤阴堑最窄之处,有一眼地涌热泉,那热泉有很重的硫磺味,冲淡了瘴毒,有人在此处修了铁索桥,称为渡云桥。
修桥之人名为段梦柔,是臧玄蛟的结拜义妹。
由渡云桥而到望亘山,离桥不远的山间小平坝有种满百花的大片花田,花田边上有石屋相连如城堡,是段梦柔住的馨柔苑。
程浩风曾在羲明山靠望亘山方向的崖壁上,远远望见过馨柔苑,也听过段梦柔与臧玄蛟的传说,但从没见过段梦柔,也没去过馨柔苑。
在望亘山挨羲明山这一段的最高处,把松垮易塌的赭红砂石层都夯实了,箍以坚固条石,又用石头建了一座似道观又似祭坛的建筑,称龙皇殿。
这龙皇殿据说是段梦柔为臧玄蛟所建,许多年前晁玄同曾让她拆除,她不肯拆。
双方打斗之后,各自妥协一步,龙皇殿没拆,段梦柔也答应与羲明山断绝往来。
望亘山在正西斜往西北的方向,程浩风望着那里很久很久,心中有说不出的异样情绪翻涌。
沙州在望亘山偏西南的地方有一片,翻过望亘山在偏西北的地方还有一小片,三段望亘山的这一段只与沙州和濮州相接。
挨着沙州朝西北方向的是敦州,过了沙州和敦州再往西行,是茫茫大漠,大漠中许多绿洲小邦国。
敦州像个蘑菇,蘑菇把儿在沙州与歧州之间,蘑菇头是自有属地,边缘与塞外草原相接。
而敦州通往大漠的路上,除了那些小邦国,还有座由中原遥管的大城,称边城。
边城像个南瓜,因周围是荒漠,筑城时原本建的圆形堡垒,民用军用结合,经过长久演变,城越扩越大,逐渐变得像南瓜。
行过边城,到得凌山,再翻过山去,便是异国他乡,不只风俗民情与中原有差异,人们的样貌都和中原人有很大差异。
敦州与歧州相接,歧州又与秦州相接,程浩风眼望四周便如同绕着羲明山转一圈。
羲明山这颗“蛋”,是由秦州、兴州、濮州、沙州、敦州、歧州拱卫,外带与望亘山相接,其中和秦州、濮州、歧州的接壤部分最多。
歧州往东北方向又和瑱州相接,瑱州与丹州相接。
丹州是修行大家族萧家的地盘,丹州又与怒州、蒙州相接,怒州和蒙州又与匈傩族的大草原相接。
匈傩族趁着中原连年战乱,逐渐崛起,怒州和蒙州被占一大半,又不断侵扰丹州。
萧家的壮年男子协助军人守城,但家眷都已搬到秦州来住,近几年萧家一些壮年男子也撤来秦州了。
萧年便是前年到的秦州,又由秦逸举荐拜在敬德延恩堂刘郭门下。
与羲明山较近的城池,其中秦州、甘州、安州、瑱州、歧州五个州已由刘都掌控挺长时间,兴州归附不久,平州还在对敌僵持,濮州与沙州估计是下一步要攻打,接下来不知是先攻敦州再收边城?还是先攻怒州和蒙州驱走匈傩族?
程浩风想着想着,自嘲一笑,如今伏我峰都难出,还想那么远?
自嘲过后,又想得更远,番邦占了沙州的一部分,屡屡引起骚乱,从番邦再往西北是大雪山了;而安州再往西南是丛林莽苍的蛮山,再往南边是沿海各州;这些地方是中原盛世王朝都难真正统御的地方,何时让那些地方的子民受中原文明教化?
羲明山的东边地势低,道路平,来自外族的威胁少,从这个方向入主中原是刘都和赵遗策以及匈傩族的共同打算,但或许可以劝刘都不主攻这一方向?
程浩风在大岩石上坐下,微闭双目,脑海中浮现一幅幅山河简图,入神细思之时,感到身后不远处传来陌生而危险的气息。
他立即站起身,目运灵光朝那边看去,只见松林幽暗,一道火红的曼妙身影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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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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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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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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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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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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