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忆安敲响了老人家的门。

  “闺女,来了?”

  “是,咱长话短说,把鸡蛋拿出来吧。”

  一老一少就坐在院子里,老伴把一半篮子鸡蛋拿了出来。

  鸡蛋换物是怎么换的呢?以每个鸡蛋五分钱计算,算出总价来,换等价值的其他物品。

  苏忆安算的很仔细,老人养鸡下蛋不容易,不能占他们一分一厘的便宜;而公家的钱也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损失。

  最后老人换了一斤一两粗盐、两盒火柴、两个大洋针、四两煤油、一个线穗子。

  苏忆安详细解释了价格,当着老人的面又算了一遍。

  “大爷大娘,没算错吧?”

  老人笑着夸,“没算错,没算错,这闺女心眼好,换成别人才不稀的管嘞。”

  “谁都有老的时候,大爷大娘以后要换什么,只管跟我说,我负责上门收,送上门多少钱我下来收也是多少钱,不多挣您一厘。”

  老人很是高兴,还摘了三个拳头大的桃子,一个碗大小的西瓜,非让苏忆安带上。

  “大娘,不用这么多,我拿一个尝尝味道就行。”

  “拿着吧,你大爷栽了四棵桃树,吃都吃不完,上年送人了一些,最后送不完的都喂了鸡。”

  苏忆安咬了一口,外观很好,吃起来果肉肥厚,汁多味美,喂鸡……真是暴殄天物。

  苏忆安问道:“大爷大娘,这桃子你们卖吗?”

  老太太笑的慈祥,“闺女,现如今刚刚能吃饱肚子,社员哪有闲钱买这个?再说了偷偷卖东西是投机倒把。”

  “大娘,要是供销社买了再卖给城里人呢,那不叫投机倒把,那叫丰富人民的菜篮子。要是没有买卖,城里人不种粮不种菜不产水果,他们吃什么?”

  老人充满了希翼,“能卖?”

  “这样吧,您再摘两个,我明天去进货帮着问问领导,成的话我再和你们说。”

  老人家厚道,怎么可能只摘两个,咣咣摘了五六个。以前不让卖又吃不了,还不是都祸祸了?权当还苏忆安人情了。

  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天色也暗了下来,苏忆安挎着篮子在小路上小心前行。

  “安姐——”

  是叶思远。

  “你怎么来了?”

  叶思远接过篮子,走在前面,“干妈和年哥给我派的任务,将你安全地护送回家。”

  苏忆安撇嘴,“我妈让你来的就说我妈让你来的,干嘛非要扯上另一个人?”

  “年哥确实担心你,才让我来的。”

  “说破天我也不信,他担心的应该是姚敏姚流苏,他不会担心我,我也不需要他担心。”

  叶思远摇了摇头,“姐,人是会变的,这几个月年哥的变化你没看出来吗?我觉得他是想好好过日子的,你应该给他这个机会。”Χiυmъ.cοΜ

  苏忆安,“思远,你几岁?”

  “十七了呀,怎么了?”

  “那你说这样的话我不怪你,毕竟你没谈过谢瑾年那样的恋爱,也没有我这样的处境,看人不能看表面,会不会你的年哥让人甩了,来我这里找安慰?他忽然的良心发现,我就必须无条件接受他?”

  拜托,这些人只看到了谢瑾年或真或假的改变,却看不到她先后送走爹妈,至死没见过孩子,承受着谢家的无休无止的打压,在城市最廉价的出租房黯然离世……

  对,不会看到的,那是她的上辈子。

  包括面前的叶思远,都没有什么善意。

  罢了,都说了是上辈子了。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

  赶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回到家,白红梅已经做好晚饭,逞等着她回来了。

  灰太狼爹妈送来的野鸡,苏忆安中午没捞着吃,晚上给她补上,连肉加汤一大碗。

  其他人,是鸡汤煮的豆角。

  叶思远已经吃过晚饭了,临走时苏忆安塞给他一个大蜜桃,“拿回去吃吧,那家老人给的。”

  爹妈宠归宠,苏忆安从来不会吃独食,白红梅说她们中午吃过了,但她没看见就等于没吃,往爹妈的碗里分别拔了一些。

  一只野鸡才多大啊,苏忆安不相信给她留了一大碗,剩下的还能够其他人敞开肚子吃一顿的。

  “妈,山上养的鸡都是吃活食的,肯定好吃,咱要不要留一些。”

  天越来越热,鸡的食欲小,已经不管蛋了,好几天才能捡一个。

  “这是公家的,能行吗?”

  苏忆安让白红梅草木皆兵的样子逗笑,“妈,公家的最后去了哪?还不是进了老百姓的肚子?咱非得转个大圈才能买?咱把钱补上就行。”

  “行叭,你准备怎么吃?”

  “留点自己炒了吃,煮了吃,剩下的腌了吧,想吃腌鸡蛋了。”

  “都多大人了,还净想着吃。”

  “我要是连吃都不想,您又该哭了。”

  晚上的时间,苏忆安就对对账,算算一天的营业额,裁裁袼褙,十点钟准时睡。

  现在的谢瑾年自个支使自个没问题,一般情况下不用苏忆安管了。

  苏忆安去洗了澡,换上一身“睡衣睡裤”,棉布的,用的是供销社发的福利,不要票的削价布,染布出了问题,影响美观不耽误穿。

  苏忆安往中间搭上被面,解开束缚一天的头发,刚想躺下来,就听见谢瑾年说道:“等等——”

  “怎么了?”

  “这是我爷爷寄来的票据还有工业券……”

  谢瑾年的手上握着一迭子,看样子还不少。

  “给你寄的你就拿着,喊我干什么?”

  “我又没有花的地方。”

  “用不着你还要,我们短了你吃的了还是短了你喝的了?”

  “不是我要的,是爷爷寄过来的,大概是我上次要工业券,他以为咱啥都缺……我想着,寄了就拿着呗,城里的日子比咱好过。”

  苏忆安没有接转过身躺了下去,“你爱要不要,反正我不要,分开就分个彻底,我不能没有感情债,却背着经济债,说我贪图你们谢家的荣华富贵。”

  上辈子,她不就是承受着太多人最大的恶意吗?最后她孤身一人,还有人认为她是攀龙附凤,被甩都是咎由自取。

  这辈子,她不想被某些人扛着大旗绞杀。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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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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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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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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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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