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拳头在袖子里悄悄地捏紧了,想到出门之前顾锦圆说的话,还是让自己尽量冷静下来。
“儿臣不敢,只是儿臣实在疑惑,不知为何母后的牌位没有被放入奉先殿。”
他竟然又将这个问题说了一遍,裕丰帝面色铁青地看着他,“是谁?!是谁教你质疑朕的?”
一旁的贵妃眼看着皇帝的面色不对了,连忙道:“陛下,您别生气,祖宗神位前莫要对孩子发火!”
说着便朝太子道:“殿下,你这也太不懂事儿了,这有什么事儿,不能与陛下好好说么?
你是陛下的儿子,是我们大启朝的太子,如何这点儿规矩也不懂,今儿是什么日子!如何能在这样重要的时候,这般胡闹?!”
今日是寒衣节,大启对此十分重视。
是纪念先人缅怀先人的重要时候。
而焚烧彩衣,也是为了能让逝去的亲人在另一个世界安然无恙。
对于皇室来说,这样的祭祀显得更加重要。
大启以孝治国,皇帝对祭祀先祖的态度,与皇室在百姓中的口碑有很大的关系。
太子坐了三年的冷板凳,原本应该畏畏缩缩,能够出来已经是十分不易了,哪里知道,他竟然在看到奉先殿前没有赵皇后的牌位第一时间就直接质问起来。
而且是当着满宫妃嫔的面儿质问。
原本赵皇后就是宫里一个不能提及的名字,如今迫于前朝的压力,太子才能在这里露脸,他竟然如此不知好歹。
裕丰帝被他这话问得下不来台,只能暴怒地看着他。
慧妃连忙温声道:“殿下忘记了,去年先是关中干旱,而后又是江南水灾,陛下忙于国事,孝贤皇后的大祥之礼一直没有实行,自然也没有将娘娘的神位请进奉先殿了。”
这话立刻缓解了裕丰帝的尴尬。
他温和地看了一眼慧妃,这宫里头到底还是只有慧妃深明大义,知道什么时候说什么样的话。
贵妃看到裕丰帝的眼神,就知道这一次又给这个贱人得了脸了,当即便冷声道:“殿下虽然才八岁,但是也该知道事儿了,前朝的事情那么多,去年陛下忙成那样,也未见殿下一点儿半点的问候,今日倒是连多了解一下都不肯,就如此质问君父,可是将规矩都忘光了?!”
慧妃闻言,便十分不赞同地看了一眼贵妃,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又为难地闭上了嘴。
裕丰帝冷笑了一声道:“这两年,你越发不知道轻重了,平日里只知道躲在慈庆宫里,也不知道都在做些什么,如今可是越活越回去了!”
太子咬了咬牙,红着眼睛问道:“去年事情多,那今年呢!儿臣不知我大启何处规定皇后大丧两年后的大祥之礼就必须在两年之期完成,难道还过期不侯么?
母后并没有被废弃,她是堂堂正正的大启皇后,父皇更是亲自选定了孝贤二字作为谥号,凭什么……”
“住口!”
裕丰帝被他这几声质问气得额角青筋直跳,“你是从哪里学来的,竟然如此与朕说话?!”
慧妃见状立刻着急起来,“陛下莫要动怒,太子只是年幼,这般年纪的孩子多少是不知道轻重的,您就念在他一片孝心的份儿上……”
“孝心?”一旁的贵妃立刻捏着嗓子笑着道,“慧妃你说着话自己不觉得好笑么?
若说起孝心,难道眼前的陛下不是太子的父皇吗?还是说太子只对先皇后有孝心,对陛下便无需什么孝心了?”
“你……”慧妃不由有些恼了,转头看向贵妃道,“这个时候,你还要火上浇油么?”
一听这话,贵妃便立刻火起。
最讨厌的就是看到慧妃这个贱人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她算是个什么东西,明明位份都在自己之下,竟然用这样教训的口吻!
只是这个贱人最会挑时候,每每都是在自己不好发作的场合。
她也深知,陛下不喜欢她这个火爆的性子,因而不得不压下心里的火气,皮笑肉不笑道:“慧妃妹妹这话我可就不认同了,我不过是……”
“你这个逆子,给朕到外头跪着去!你今儿就在祖宗面前一直跪着好好想想,你到底做错了什么!”
太子倔强地挺直了背脊,抬眼看了一眼裕丰帝之后,认认真真地行了一礼,“是!”
虽然还是个孩童的面孔,但是眉眼间的那份坚毅,远远地超越了一般的同龄人。
尤其是眉尾的那颗红痣,似乎都在叫嚣着他的倔强。
今日是重要场合,更是十分正式的场合,在场的所有人,哪怕是慧妃也不敢随意言语。
所以奉先殿里的情况,外头听得一清二楚。
顾锦圆没有想到太子如此沉不住气,可是面对这样的事情,她也没有办法说出半句指责。
这三年来,虽然没有明说是禁足太子,但是实际上跟禁足也没有什么区别。
太子往哪里去,都没有人搭理,若是往前头的宫殿里去了,还有人拦着,横竖就是不让他见到裕丰帝。
如此在宫里过了三年,小小的少年没有精神出问题已经十分不错了。
而对于母亲以及外祖家的种种不公平,孩子能懂什么?
他懵懵懂懂的心里,大概给自己换了无数种解释。
但是到了今天,就只看到奉先殿里连母亲的牌位都没有。
堂堂一国之母,竟然连一个牌位也无,这叫他如何能忍受得了?
顾锦圆默默地走过去,在太子跪下来之后,便在他旁边跪下了。
她是太子的宫女,没有道理主子跪着的时候,她还在那边看着。
太子看了她一眼,嘴唇动了动,虽然没有出声,但是顾锦圆还是听出来了,他说的是对不起。wWW.ΧìǔΜЬ.CǒΜ
顾锦圆心里一阵酸涩,他为何要与自己说对不起。
不过就是因为他知道这是他们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想让他一步步地走到裕丰帝的面前。
可是眼下,功亏一篑了。
顾锦圆扯了扯嘴角,温柔地看着他,然后轻轻摇头。
只是心里到底也难免有些沉甸甸的。
已经是十月了,跪在地上,连她都能感觉到一阵阵的凉意从底下的青石地砖上往膝盖缝里钻。
更何况,抬眼看着天上的天色,似乎是要下雨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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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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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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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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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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