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在杆子上的莽汉徐彪听着这些话,低着头,苦笑一声。
并未辩驳。
你们说有,那就是有吧……
“放下来。”
豹眼官差挥手,叫小吏把徐彪从杆子上放下来。
“咚”的一声。
整个台子都为之一震。
校尉们想要上前,却被慕容冲伸手拦住。
“取刀!”
豹眼官差伸手。
另有小吏将一把刀恭敬地放在他手中,拿到刀,他走到众人面前,“案情一清二楚,人犯徐彪当处斩刑,你们几位,谁愿行刑?”
校尉们不语,扭过头,甚至连看刀的勇气都没有。
徐彪是他们手足,大家是一起上过战场的兄弟,比亲兄弟还要亲,要他们杀了徐彪,比要他们的命还难。
豹眼官差的目光落在慕容冲身上,翘起嘴角:“慕容将军可愿?”
慕容冲眼眸闪烁,缓缓抬起手臂。
手臂在止不住的抖。
后槽牙咬的咯吱直响。
“唉……”
慕容冲长叹一声,最后也没勇气接刀。
“诸位,谁愿?”
豹眼官差握刀,从台子上跳下,看着面前数万常胜军将士。
附近的人,自动退避。
仿佛遇见了瘟神。
瞧见此幕,豹眼官差没来由地吐了一句:“一群没吊卵的,怂蛋……”
声音虽小,但靠的近的士兵当即大怒,鼓圆眼睛。
脾气爆的汉子,直接前冲几步,撸起袖子,晒得发黑的两条胳膊直接抓住豹眼官差的衣领,怒道:
“你敢辱我常胜军?”
“老子活撕了你……”
豹眼官差丝毫不惧,一用力,竟然没打掉壮汉一双像铁钳一样的手。
饶是这样,他依旧继续激怒:“不敢就不敢,不是怂蛋是什么?”
慕容冲急匆匆从台子跳下,将二人分开。
壮汉士兵也被同伴拉住,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眼神死死地盯住豹眼官差。
早觉得这人不是啥好人!
竟敢羞辱常胜军!
在战场上,他早就将此人一刀剁成两段。
豹眼官差没在普通常胜军士兵那里找回面子,使劲拉了拉衣领,眼睛盯着慕容冲,“慕容将军,难道本官说的不对吗?不敢拿刀不是怂蛋是什么?”
慕容冲面色冷峻,靠近豹眼官差,道:
“大人这又是何必呢?”
说完,他伸手拍拍豹眼官差的肩膀。
看着没怎么用力。
但豹眼官差的身子却猛地趔趄了一下。
瞧慕容冲回去,豹眼官差面露冷笑,又环视一圈,也跟着重新跳上台子。
台子上,徐彪瘫在地上,身上散发酸臭味道,咧着嘴看着远处即将落山的夕阳。
豹眼官差握刀,慢慢靠近徐彪。
离得近的金氏父女,吓得脸色发白,忙往后几步,生怕一刀下去,血溅在自己身上。
靠的足够近,豹眼官差却没举刀。
而是单手拄着刀,蹲在徐彪面前,饶有兴趣地审视着这个在云州战场杀匪的好汉。
“赶紧动手,我徐彪好去投胎。”徐彪抬眼,望了一眼豹眼官差,嘶哑着声音说道。
“不急。”豹眼官差脸上泛着冷笑:“按照规矩,虽然人证物证俱在,但只要你一口咬死不认罪,就还要发还重申的机会。”
慕容冲几人脸色顿时大喜,看向徐彪。
这是徐彪最后的机会,咬死不认。
发还重申,就还有活命的机会。
可是徐彪却冷冷吐了一口气,道:“我认罪,赶紧动手,勿误了我徐彪上路的时辰,要不,老子还要提刀握盾砸开阎王的大门。”
慕容冲几人顿时急了,红着眼睛,上前吼道:
“徐彪,你他娘的……”
“你给老子起来,认什么罪?没做就是没做。”
“有人设局,在害你。你个憨货。”
“你给老子咬死不认……一定还你清白!”
“咱们不认,听见没有!你听见没有!”
几人来到徐彪面前,握紧拳头,狠狠地砸向地面,砰砰直响。
徐彪仰着脑袋,看着几个兄弟,咧嘴笑道:“下辈子咱们再做兄弟,一起吃酒,一起杀敌!”
……
“公子,这汉子为何不替自己申冤?”
军营外,看热闹的人群中,一辆马车的帘子悄然放下。
马车里有二人。
一位拿着手帕的丰腴花娘,一位年轻公子。
若是陈朝来看,便会发现这位年轻公子的面容,和先前在宫中见过的国舅杨昌业十分相似。
“这汉子是位莽汉,何为莽汉?”
年轻公子自问自答:“重情重义,胸怀家国……”
丰腴花娘还是不解,蹙着眉头,轻轻摇着头。
年轻公子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道:
“这里,莽汉的这里一时转不过弯,没做的,也当是自己做了,他现在一心求死。”
丰腴花娘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年轻公子说完,搂着花娘,靠在车厢里,静等徐彪人头落地,他好回去跟父亲复命。
……
夕阳眼看就要落山。
几位校尉情绪有些激动,慕容冲见状不妙,挥挥手叫士兵把他们拉走了。
豹眼官差依旧半蹲在徐彪身边,脸上表情似笑非笑:
“错过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当真不为自己申冤?”
“没冤。”
徐彪躺在地上,已经闭上眼睛。
他现在只求能给他个痛快。
“都认了?”
“认了。”
“可惜了。”豹眼官差叹了一声。
“有甚可惜……”
“可惜你认错了主,那个人,始终不配……”
徐彪顿了顿,猛然睁开眼睛。
胸中积蓄着怒气。
见徐彪睁眼,豹眼官差笑道:“难道我说的不对吗?自他身份揭晓之日,你就已经死心了吧。”
徐彪吸了一口气,重重吐出来。
在这一刻,释然了。
他偏着脑袋,眼睛望着那面高高飘扬在旗杆上的常胜军军旗,惨笑一声。
豹眼官差一刀割断徐彪手上的绳子,将刀丢下:
“你自戕吧。”
说着,向徐彪抱了一个拳,慢慢退开。
说实话,他是极佩服徐彪的。
只是可惜,他认错了主。
等人走,后徐彪随手捡起地上的刀,扶着膝盖,当着场下数万人的面,踉踉跄跄站了起来。
几名校尉发疯似的冲上前,却被士兵死死拉住。
豹眼官差双臂环胸,站在台子一侧,冷眼注视这一切。
徐彪虎目瞪圆,吐出一口气,慢慢扬起头颅,露出脆弱的脖颈。
右手握刀放在脖颈间,手臂用力。
已经有血渗出,怒吼道:
“将军!再会!”
话音刚落,一道娇小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徐彪面前。
凌空一脚就踢飞了徐彪手里的刀。琇書蛧
刀在空中翻滚几圈,稳稳落地,刀尖朝下,扎在台子上。
宁白芷拍拍胸脯,喘了几口粗气。
“呼——”
“好险,差点没赶上!”
“还好我跑得快。”
豹眼官差皱起眉头,盯着台上突然出现的少女,冷声冷语道:“你是……”
宁白芷望着豹眼官差,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而是手指抵在自己唇上:“嘘!”
“闭嘴,等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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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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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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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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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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