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胶唱片悠扬的曲调飘荡在这个面积并不大的下沉式酒吧中,手凿冰球在暖黄的灯光下更显剔透,同时兼任调酒师的店长站在吧台后慢条斯理地擦拭着酒杯。
三花猫伸了个懒腰,跳上凳子。
“所以说、噗哈哈哈——我跟你说织田作、噗咳咳咳哈哈哈——”
太宰治捶桌大笑,酒杯内的蒸馏酒随着桌面的振动来回摇晃。
织田作之助啜饮着威士忌,安静听着已经持续十分钟还没有进入正题的笑声。
他是刚刚加入港口黑手党的底层成员,而他身旁名叫太宰治的少年是组织内声名赫赫的黑色幽灵,干部之位于太宰治来说触手可及。
按理来说身份地位相差巨大的两人怎么想都不可能成为朋友,但事实就是这么发生了。因缘际会,织田作之助捡到了太宰治,两人在经历了一系列事件后织田作之助接受太宰治的邀请加入港口黑手党,自辞去杀手一职以来终于勉强算是有了第一份稳定的工作。
织田作之助放下空掉的酒杯,向店长举手。
“店长先生,再来一杯。”
店长将织田作之助的酒杯撤了下去,依言调酒。
自顾自笑了十几分钟的太宰治不满地鼓起脸,他趴在吧台上,脸颊贴着桌面,从下往上看着织田作之助。
“你一点都不好奇吗?织田作。”
织田作之助不明所以地眨眨眼,他低头和太宰治对视。
“太宰你不是正在说吗?”
“但是我还没有说出来。”
“你笑够了就会说出来的。”
太宰治泄气,他晃晃悠爬起来。
“败给你了织田作。”
太宰治拿出手机,进入港.黑内网论坛,论坛版面置顶头版头条赫然是挂在港.黑楼顶作风干咸鱼状的某人。
“这可是黑皮怪难得一见的乐子,噗哈哈哈哈哈哈你也有今天棘刺!”
说着说着太宰治又忍不住锤桌爆笑,快乐的气息无止境地从他身上向外喷涌。
织田作之助看着论坛版面上俨然“精心”拍摄的糗照,画面中主角掩饰在面无表情下的崩溃几欲流露而出。
他思考半响,感叹。
“那上面一定很凉快。”
“噗、对,凉快、凉快的很哈哈哈哈哈!”
太宰治笑得肚子疼,蜷缩成虾米状。
“织、织田作,我真是太喜欢你的口才了哈哈咳咳——”
“嗯,谢谢夸奖。”
太宰治又喷出一串气音,笑声止都止不住,窝在他不远处的三花猫几次三番被打扰睡眠,不爽地抖抖耳朵,舔了舔爪子跳下高脚凳跑开了。
织田作之助自觉拿过吧台内的抹布把酒杯内晃出的酒水擦干净,不由自主说道。
“太宰跟棘刺的关系很好啊。”
太宰治岔气,抖下一身鸡皮疙瘩。
“噫,好恶心。织田作你怎么会这么想?”
织田作之助理所当然道:“因为棘刺出差回来之后太宰你就看起来很有活力。”
太宰治撇嘴,他拿起只剩下一半酒液的酒杯一饮而尽。
“只是他能带来乐趣而已,这种没有难度的单调生活我总该找点佐餐的调味品吧。”
织田作之助收回目光,看着手中酒杯内的冰球,心想。
害羞了。
小他五岁的朋友这种时候总是意外的好懂。
虽然很有趣,但是再逗下去一定会恼羞成怒,转移话题吧。
“说起来……”
“?”
织田作之助作回忆状,“那天借太宰你的浴室,我记得你跟我说过水管线路都是棘刺亲自下手接的吧?”
那是织田作之助的一次救援任务,组织内一个中层成员的原配夫人和小三小四小五混战打了起来,中层成员差点被几个女人扒皮,紧急在论坛发布求援,当时正好就在附近的织田作之助顺手接取了任务。
然后深刻体会到了社会的险恶和感情关系的复杂程度。
等一切结束,织田作之助满身狼藉地从那个混乱的关系网中逃出来,迎面撞上了刚从废弃场出门的太宰治。
在拒绝和太宰治一同奔赴鹤见川污染河流后,臭气熏天的织田作之助只能暂时前往太宰治家里清洗身体。
织田作之助想起那个虽然简单但格外方便好用的浴室,既赞叹又苦恼。
“当干部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棘刺居然连抹灰砌墙这种偏门的技术都能比得上职业瓦工师傅,看来我还是需要继续努力啊。”www.xiumb.com
太宰治:“……噗。”
太宰治笑出鹅叫。
织田作之助:“?”
叮铃,正在这时酒吧迎客的门铃响起,织田作之助回头,看到刚刚出现在论坛头版的熟悉身影凶神恶煞地走下楼梯。
他看着黑发黑肤的金瞳剑士满身黑气呈井喷式,又回头看了一眼兀自快乐的不行的太宰治。
织田作之助:“………”
他识趣地当做什么都没看见,继续喝酒。
下一秒,不出所料,额头与吧台亲.吻的声音响彻酒吧。
听起来真疼。
织田作之助默默挪动椅子,往旁边坐了点。
“太、宰、治!”
一字一顿,棘刺摁着太宰治的后脑把他拍在吧台上。太宰治滑动四肢,使劲扑腾。
“自己的报告书你自己写!”
嘭,堪比砖头的厚厚一挪纸质文件被棘刺扔上吧台。店长见状低眉敛目,他将几瓶各种类型的酒放在吧台触手可及的地方,又重新拿出一个新酒杯放好,安静地离开酒吧。
这边太宰治和突然到访的棘刺一番拉扯互损,以体力不敌棘刺被强迫摁在原地告终。
太宰治窝在小板凳上,面前是棘刺搬来的酒吧单人圆桌,圆桌上放着厚厚的纸质文件。
太宰治抓着笔,不情不愿地在棘刺凶神恶煞地监督下补作业。
嗯,没错,真的很像小学生补作业。
织田作之助看着一坐一站的两人,喝了口酒。
他顺手拿过店长离开前留下的酒杯,倒好一杯酒,递给双手环胸的棘刺。
“给。”
“?谢了。”
棘刺拿着酒杯坐下,他背靠吧台,依旧盯着太宰治。
织田作之助私心想给太宰治减轻压力,于是同样转过来背靠吧台,思索着想转移棘刺的注意力。
“你好,我是织田作之助。”
话一出口织田作之助就有些后悔,这个自我介绍好像太生硬了。
棘刺闻言转头,织田作之助仔细观察,棘刺看起来并不在意,他对织田作之助礼貌地点头,同样说道。
“棘刺。”
棘刺举杯。
“干一杯吗?织田作。”
织田作之助:“………”
他姓织田,真的不姓织田作。
织田作之助再次确信,面前这两个家伙不愧是朋友。
“……干杯。”
叮。
织田作之助一饮而尽。
两杯酒下肚,织田作之助微醺,这种稍显亢奋意识却清醒的醉感很好。他正要续杯,余光却瞥见棘刺微蹙的眉头。
黑发金瞳的剑士喉结来回滚动几下,轻微的吞咽声才出现。
“不合口?”
织田作之助恍然,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自己和太宰对于饮酒都不甚在意,但难保与太宰同龄的棘刺对此的态度并非喜爱。
毕竟印象中这么大的少年除非寻求新鲜感外,更喜欢的还是可乐或饮料。
织田作之助起身,想进入吧台内侧找出牛奶或者饮料。
棘刺摇头,打断织田作之助的动作。
“不,只是口感太辛辣,不习惯。”
织田作之助懂了,他转头在店长摆出的那几款酒中寻找。
口感柔和的酒……就是这个了。
织田作之助拿起角落绿色磨砂质感的酒瓶。
格兰菲迪麦芽威士忌,酒液闻起来有一种梨香,喝起来微甜,非常清爽的一款酒。
果然,织田作之助猜的没错,棘刺看起来非常满意,甚至主动和他碰了一下杯。
织田作之助有些雀跃,杯中的冰球有些化了,讲究的人或许会觉得开始影响酒的口感,但他的要求向来不高,也并不在意这些,随意伸手去够酒瓶准备续杯。
棘刺制止了他。
织田作之助:?
棘刺起身,如同雨燕轻巧地翻入吧台。他在吧台内的水池净手,从小冰箱中挑选出一块冰,拿起店长临走前放在一旁的三叉冰锥,手指灵巧的开始现场凿冰。
织田作之助惊叹地瞪圆了眼睛。
好厉害,大组织的干部要求都这么严格吗?棘刺会的真多,好全能。
织田作之助放下酒杯,专注地看着棘刺的动作。
喀喀地凿冰声中棘刺询问道:“织田作好像对酒的品种很了解。”
织田作之助摸摸鼻尖,自觉有愧此夸奖,连忙否认。
“算不上,平常喝的多而已。”
织田作之助曾经是一个杀手,他的成长环境注定了他接触到的一切鱼龙混杂,喝酒不过是在这过程中被影响的最不起眼的一个习惯。
“看来你涉猎甚广。”
织田作之助又摸了摸鼻梁,深觉被夸的格外尴尬。
棘刺放下冰锥,用棉布擦干净手,拿起织田作之助的酒杯,用铁夹将凿好的冰球放入杯中,倒酒。
晶莹剔透的酒液随着棘刺游刃有余的手法从上至下坠入杯中,嘀嗒与冰球相撞,轻微的涓涓水声同黑胶唱片的曲调相合,酒液渐渐漫过冰球,将球体渲染成更温暖的色调。
织田作之助望着冰球出神,不合时宜地觉得这色调和棘刺右耳的矿石……很像。
但比起冷冽的矿石,棘刺的性格却更像暖色调的酒液。
“请。”
咔哒,酒杯底与吧台相触,骨节分明的手持握着酒杯,将其送至织田作之助面前。
“啊,谢谢。”
织田作之助赶忙接过,他啜饮着酒液,有些庆幸。
之前他一直听说棘刺是仅有的三位干部中最难搞的,在他那些同为底层成员的同事嘴里棘刺冷酷古怪三头六臂杀人如麻,太宰治有意介绍他们认识的时候织田作之助还担心会不会不好相处。
谁知道意外的是个好人,真是太好了。
棘刺凿好第二个冰球,将调好的酒放上吧台,指尖轻叩两下桌面。
“太宰。”
全程磨磨蹭蹭不时拖着凳子腿发出怪音的太宰治立刻撇下文件书,一跃而起扑回吧台,他拿起酒杯,哼道。
“还算识相。”
棘刺擦手的动作一顿,探身作势要把酒杯拿回来。
“!你干嘛?”
“只是突然觉得比起你的胃还是垃圾桶更适合这杯酒。”
“??你倒垃圾桶都不给我喝?”
“对,就在上一秒我发现这显然是更合理的处置方法。”
织田作之助饮下一口酒,舒适地喟叹一声。
太棒了,不只有酒喝,还有漫才看。
耳边几乎近似于一唱一和的争吵声戛然而止,织田作之助疑惑转头,就见两双眼睛直直看着他。
“?”
织田作之助茫然。
太宰治:“……织田作你刚刚绝对在想什么坏事。”
棘刺:“附议。”
织田作之助:“我没有。”
争吵在织田作之助相当真诚的目光下告终。
叮。
三人碰杯,织田作之助偏头去看左边的太宰治。
“说起来太宰,你不是有话想说吗?”
太宰治叼着酒杯:“?”
织田作之助觉得他应该没感觉错,“就在刚刚,你写作业的时候总是在看我和棘刺,难道不是有话想说?”
太宰治撇过眼睛。
“嘛,只是突然想到了几个词。”
“?”
“三个人的电影,冬天,白相簿。”
织田作之助不明就里,他的余光忽然看到从头到尾表情都无甚变化的棘刺眼角肌肉抽搐,接着棘刺捂住脸。
一声沉痛地叹息。
“……太宰,对你的爱好我不发表异议。但是那种胃疼的恋爱游戏还是少涉猎为好,你岌岌可危的三观会腐坏到奇怪的方向的。”
太宰治似乎明白了什么。
“所以说,棘刺你果然也玩过。”
“……我没有。”
“骗人,那你怎么知道剧情?”
织田作之助来回左右看,只觉得旁边两个人像接头的情报员一样打哑迷。
……感觉被排斥在外。
棘刺状似掩饰地端起酒杯遮住表情。
“另一个问题更重要,都三天了,论坛置顶会我让管理员撤销下去,太宰你别又在背后威胁管理员。”
“那是友好协商。”
“枪.口抵在脑袋上的的协商?”
织田作之助大致还原出了未曾见到的场景,他端着酒杯感叹。
真惨啊,夹心饼管理员先生。
黑胶唱片的音乐仍在悠扬播放,期间织田作之助还换了一张唱片,三花猫也睡了一大觉,打着哈欠踱步至餐盘前和小鱼干奋斗。
织田作之助同太宰治棘刺天马行空地随意闲聊着或工作或生活上不起眼的小事,他说的不多,更多时候是听太宰治和棘刺来来回回的“友好交流”。
虽然在不了解的人看来关系不是很好的样子,但这就是他们独特的相处方式吧。
织田作之助满足地放下酒杯,对今晚的放松活动给出五星好评。
唔……差不多该散场了。
织田作之助在吧台上留下酒钱,正准备起身,却注意到棘刺仍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棘刺?”
织田作之助伸手在棘刺眼前晃了晃,半阖双目的剑士貌似昏昏欲睡,却仍一把扼住织田作之助的手腕。
织田作之助拽了拽,棘刺攒握的很紧,拽不动。
“………”
不会吧?
织田作之助默然,一丝不敢置信从心中缓缓浮现。
他仔细观察棘刺半响,最终凭借优秀的眼力窥见棘刺掩盖在发丝间微红的耳廓。
醉了。
只是两杯就醉了。
棘刺你的酒量居然如此凄惨。
织田作之助另一只手戳了戳棘刺的脸颊,黑发金瞳的剑士一副状若无事的模样屹然不动,对脸颊上的骚扰仅懒懒地抬抬眼皮,瞥了织田作之助一眼。
织田作之助下意识后仰。
本以为的反击并未到来。
O.O
不攻击吗?
戳戳.jpg
棘刺晃晃头,脑后的发辫连同矿石耳坠一起摇晃。
但除此之外并无其他反应。
哇哦,好乖。
虽然酒量很差劲,但酒品却意外的很棒。
另一边,握着空酒杯伏趴在吧台上的太宰治打了个酒嗝,他侧着脸,视线在织田作之助和棘刺之间来回打转。
看着看着,太宰治倏忽扬起不怀好意的笑容,鸢瞳中满是跃跃欲试。
“棘、刺——”
织田作之助蓦地浮起不祥的预感。
十分钟后。
织田作之助站在一片鸡飞狗跳中,怀里是不想被战火波及四爪死死扒着他胸口的三花猫,他沉痛地兜着猫屁.股,思索事情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棘刺的酒品很好,喝醉了也不会揍人。若是估算的不错,正常情况他应该会随意找个合心意的位置睡觉。
但安静的前提是——太宰不挑衅。
织田作之助神情沧桑。
不要啊,他明天还要去找情报部长第36次走丢的哈士奇,今天真的能有机会睡个好觉吗?
***
“那么棘刺就拜托你了,中原先生。”
织田作之助站在Lupin门前,他扛麻袋一样扛着太宰治,庆幸地对面前搀扶着棘刺的赭发少年点头。
就在织田作之助最苦手的时候中原中也正好给棘刺打来电话,听到电话对面嘈杂的战况后不用织田作之助解释,默然几秒的中原中也主动提出前来接人。
织田作之助当即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总算不用担心怎么安置两个醉鬼了。
望着中原中也背着棘刺远去的背影,织田作之助想。
中原先生真是一个靠谱的人啊。
然而这种印象仅持续了不到一周。
某天,织田作之助将情报部长第39次跑丢的哈士奇送回,路过港.黑的内部酒吧,走进去想放松放松。
在酒吧内遇到同样正在休息的棘刺和中原中也,于是认识的人凑在一起同桌也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
虽然过程中织田作之助发现中原中也半杯不到脸色就开始发红,但那无伤大雅。
物以类聚嘛,不奇怪不奇怪。
这份悠然止步于太宰治走进酒吧。
黑发鸢眼的少年一眼就看到位于角落的三人,他的视线在几人间转了一圈,最终落到中原中也身上。
织田作之助惊恐地发现太宰治露出了熟悉的笑容——唯恐天下不乱的笑容。
“chuuya~~~~”
织田作之助的心顿时跌入谷底。
完了。
咔嚓,条件反射一般,中原中也手里的酒杯被硬生生捏碎。
嘭!织田作之助眼看着中原中也跳上座位,狂野地一脚踩到酒桌上,整个酒桌霎时震三震,他连忙把自己没喝完的酒捧起来。
“青花鱼你还敢出现在我的面前?!你陪我机车!!”
“谁叫chuuya你违章停车,我可是好心帮交警清除路障。”
两人旁若无人地开始斗嘴,棘刺喝的迷迷糊糊,他趴在桌上伸手去拨弄中原中也捏碎后落到桌面的酒杯碎片。
“别碰。”
织田作之助刚挪开棘刺的爪子,余光就看到酒吧里的港.黑成员陆陆续续向外跑。
?
虽然不明所以,但在常年的危机意识驱使下织田作之助第一时间拖着棘刺跟着一起跑出酒吧。
下一秒,身后传来的巨响验证了他决定的正确性。
“BOOM!!”
整个房顶碎成几瓣,颤巍巍砸落在地。
织田作之助上前一看,愕然发现建筑材料是及其轻便便宜的发泡板。
他转头,调酒师推着店里的酒架慢条斯理地走到安全的空地,端着酒杯的港.黑成员陆续上前,添酒的添酒、点单的点单,一派井然有序。
………O口O
酒架居然是带滚轮的。
这场面织田作之助真没见过。
但一件事可以确定了。
织田作之助目死地看着满地狼藉的酒吧残骸。
中原中也,酒品稀烂。
*
两人像其他港.黑成员一样席地而坐,棘刺靠着织田作之助,整个人压在他的肩膀上打瞌睡。
“呼……风…很舒服……”
柔和的风吹起了织田作之助的发丝,他眯眼:“确实很舒服。”
“但是,棘刺。”
织田作之助转头,指着棘刺的腿。
“我想问很久了,这是什么?挂件吗?”
两人坐在最高一级的台阶上,棘刺一条腿支出去,某个人形抱着棘刺的大腿嚎啕大哭。
织田作之助看着棘刺潮湿的裤腿惊奇:这人的泪腺是连了东京湾吗?
棘刺瞅了人形一眼,“是下属。”
或许是见棘刺终于肯理他,棕发卷毛的青年哽咽地哀求道:“棘刺大人请原谅属下——属下以后一定不会半夜在您的房门前待命、时刻陪伴您的想法属下也会忍住的呜呜呜!!棘刺大人您别不理属下呜呜呜呜呜呜呜!!”
织田作之助:“………”
懂了,是变态。
织田作之助若无其事地像棘刺一样无视眼泪稀里哗啦的卷毛青年。
此时一阵风袭来,太宰治衣诀飘飘,径直滑到织田作之助身旁。他紧挨着织田作之助坐下,黑色西装大衣堆叠在地。
太宰治探身抽走棘刺的酒杯,棘刺茫然地低头,空空如也的手掌张合两下。
“太宰,不要欺负棘刺。”
织田作之助想帮棘刺抢回来,但太宰治已经吨吨吨一饮而尽,他只能把空杯子放回棘刺手里。
织田作之助看着一副尽兴模样的太宰治,又回头看了一眼躺倒在废墟里呼呼大睡的中原中也。
“把中原放在那里没关系吗?”
太宰治像棘刺一样软泥似的整个人瘫在织田作之助身上,摆手:“蛞蝓有鸡妈妈管,织田作你就别操心了。”
话音未落便被应验,只见五个青年从人群中冒头,穿着毛领马甲金色小辫一翘一翘的墨镜青年抢先跳进废墟,一马当先扛起中原中也,一行人吵吵闹闹地跑走。
织田作之助认识他们,后生会的新星,前段时间执行秘密任务全体重伤,近日才复出。
唔,跟他这样的底层成员完全不同啊。
调酒师端着餐盘发放水果,织田作之助赶忙接过并道谢。他把一大份果盘放在大腿上,伸手同时左右推推太宰治和棘刺。
“吃水果。还有,起来,你们好重。”
太宰治明知故问:“真的吗?”
织田作之助认真:“真的。”
“真的真的吗?”
“真的真的。”
两人进入无意义的循环。
棘刺打了个哈欠,见没人动手,毫不客气地拿走最大的一块西瓜。
吃上他可从来不会落后。
太宰治警觉:“棘刺放下你手里的西瓜!”
棘刺含糊:“窝次完了,嗝。”
织田作之助:“不要抢,盘子要翻了。”
等三人吃饱喝足,织田作之助看着夕阳西下,感受着两人挨挨挤挤压在肩头的重量,心想。
他喜欢这份重量。
……朋友。
***
生活如此按部就班地进行着,每周吃三次辣咖喱,偶尔和太宰棘刺晚间相聚,有时顺路去鹤见川捞游泳沉底的太宰,日常手忙脚乱地解决着陌生而琐碎的工作——哦,还有不用再夺走任何人的生命。
这一切都是曾经的织田作之助不曾体会过的,新奇、平淡、又幸福。
最近他还获得了一个新朋友。
“安吾,H-D998-3号文件,这是人力资源部的权限批准。”
顶到天花板的整墙书架,乱中有序散落在地的书籍和资料。织田作之助小心避开地上的一摞摞书籍,走到位于中心的办公桌旁,对着戴着圆眼镜西装板正的青年男性递出批准证件。
坂口安吾,港口黑手党出色的情报员,织田作之助和他的相识源于一次对死去港.黑成员的收尸和家属抚慰。
坂口安吾找出一份档案袋,他无奈道:“织田先生,这种使唤你跑腿的工作没必要做的,而且他们总是让你白干活。”
“没关系,正好我有时间。”
“你就是太软和了。”
“是吗?我不觉得。”
坂口安吾还没来得及反驳,一个突然插.入的声音便打断了他的话。
“软和?你在对谁用这个形容词啊,安、吾~”
粘腻如糖浆的语调裹挟着遮掩不住的恶意,太宰治仿佛一只猫,脚步轻盈地踩着地毯走进来。黑色西装大衣似披在肩上的阴云,映衬着露出的那只鸢瞳暗色密布。
“织田作,如果你的眼光能精准一点我会更开心哦,随随便便就选择坏家伙做朋友可不行。”
坂口安吾推了推眼镜,圆镜片反光,遮住他的表情,“太宰君,我想你对我有很多误解。”
“误解?”
太宰治低低地笑了,他扯起唇角,勾出一个并非友好意味的笑容,轻声道:“但愿误解……真的是误解。”
两人之间剑拔弩张。
这就是织田作之助最近唯一苦恼的事情了。
太宰和他的新朋友相性不合,而且是非常不合的那种。织田作之助都怀疑太宰会不会某一天真的把安吾阴死,他绝对干的出来这种事情。
视线在对峙的两人之间打转,不……或许太宰已经出过手了,而安吾至今还活着——啊,他的新朋友好厉害。
织田作之助敲手心,头顶亮起看不见的灯泡。
坂口安吾/太宰治:“织田先生/织田作,你在想什么?”
太宰治因为和坂口安吾同声而噎住,他哕了一声,一副被恶心到不行的表情。
“走了,织田作。”
被太宰治拉着走出坂口安吾的办公室,织田作之助最后回头,偷偷冲坂口安吾挥了挥手,坂口安吾心领神会地向他示意。
自从知道他的新朋友是安吾后这副场面便时常上演,太宰总能在他和安吾见面时以各种方式出现打断。如果可以的话织田作之助想两个朋友融洽起来,起码不要一见面就露出看起来礼貌但各具深意的奇怪表情。
若不能……
织田作之助尊重太宰治的决定。
虽然他不懂,但太宰那么做必定有所缘由,他无权将他的想法强加给太宰,毕竟安吾只是他的朋友,不是太宰的。
可还没等两个朋友间恶劣的关系做出半分改善,织田作之助平静的生活就被打破。
横滨,陷入了混乱。
最先是部分异能力者突然死亡,奇怪的是他们似乎是被自己的异能力杀死的。但人怎么可能会对自己下死手呢?所以真相绝非如此,必定有凶手存在。
还没等调查,流言四起,凶手头衔骤然在各个组织之间轮转,愤怒的受害组织自然而然展开报复。
于是小组织间开始相互攀咬,紧接着军警和似乎来自东京的异能特殊处理行动组出现在横滨的夜晚。
此时情况已经日益严重,死亡的异能力者越来越多,连一些中型组织都胡乱争斗起来,军警和特殊处理行动组的加入更是使事况复杂化,一时人心惶惶。
时至今日,连高濑会和GSS也被牵扯进了这场漩涡,港口黑手党自然无法独善其身。
因为港.黑也有枉死的异能力者。
织田作之助这样像砖一样哪里需要哪里搬的底层成员忙的起飞,这段时间他干的最多的工作就是去争斗结束后的战场收尸,将死去港.黑成员的尸体或遗物带回,处理好敌方尸体并消毒现场以免滋生传染病。
这天,织田作之助重复这千篇一律的工作,可惜这次他能带回去的只有一些遗物。
织田作之助收好稀少的遗物,他准备多跑一趟把它们送给安吾,整个组织中或许唯有安吾能辨认的出这些遗物的主人。
知道是谁,才能把这最后的慰籍送还给死去之人的家属。
就在织田作之助走到港.黑大楼楼下时,头顶传来玻璃破碎的巨响!
异能力天.衣无缝发动,未来5秒的画面中他被碎玻璃击中头颅当场死亡!
织田作之助立刻后跳,下一秒碎玻璃狠狠砸落至地面!
“哗啦!!!”
还未放松,织田作之助就感觉到头顶瞬息接近的气息。他抬头,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失去玻璃的那扇窗户跌落。
黑发黑肤白风衣——织田作之助瞳孔微缩,是棘刺!
“嘭——!!”
能看出来棘刺在落地前勉力调整好姿势试图减缓冲力,但下坠的势能仍使地面皲裂,碎玻璃更是在二次撞击下如水花飞溅开来!
“棘刺!”
织田作之助放下挡在额前抵挡碎玻璃的手臂,他跑上前想查看棘刺的情况。
骤然!
杀意,惊天的杀意混合着犹如实质的剑意从摇摇晃晃起身的剑士身上散发并扑面而来,予人毛骨悚然的威胁感。
织田作之助心跳霎时停顿一秒,他猛地停下脚步,下意识拔.枪上.膛对准棘刺!
不对劲……
棘刺缓缓抬头,那双金瞳满目空茫、毫无焦距,手中沉重的大剑不知何时已经出鞘,锋锐的剑身映照出了织田作之助的脸。
汗珠从额角滑落,织田作之助不敢眨眼,握.枪的手指搭在了扳.机上。
发生了什么……
目光搜寻着异常……一个血色的手印赫然呈现在棘刺颈项处的皮肤上。
敌人的异能力?
织田作之助蹙眉,棘刺怎么会在港.黑本部中招?
没时间给他思考太多,棘刺似乎无差别攻击的姿态让织田作之助必须首先考虑如何从这样的剑士手中活下来。
以棘刺的速度纵然天.衣无缝能预知5秒后的未来,也不代表织田作之助真的能够躲过攻击,稍有差池他说不定就会葬身剑锋。
就在织田作之助严阵以待的时候——
棘刺……与他擦肩而过。
织田作之助愣住。
他回头,看到棘刺脚步蹒跚地远远避开所有活人,走向人烟稀少的方向。
哪怕呼吸凌乱、连握着剑柄的手都在颤抖………棘刺也没有攻击任何一个人。
怎么办?让状态不妙的棘刺独自离开吗?
织田作之助回头看向港.黑大楼,楼内传来阵阵喧哗声,他和棘刺在门前对峙半响都无人前来,显然本部同样出现了意外。
看来那边一时半会儿是派不出人手了。
织田作之助下定决心,他抿唇,握紧.枪寻着棘刺消失的方向追了上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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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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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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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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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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