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风声起。
有动龙马穿着病护服,漫步在疗养院附近的人行道上。公路与人行道隔了一片铁丝网,层层叠叠,只有前面的天桥铁丝网才缺了个口。
凌晨三四点。
这个时候冷冷清清,极少数情况能听得见呼啸的车轮声。
有动龙马没有丝毫困意,身体机能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自己的身体已经和人类种族划清界限。
他迷迷糊糊地走上天桥。
此时月色正浓,云片儿搅弄着深蓝的天,在月晕边泛着幽光。
有动龙马仰头,视野里只有广袤无垠的夜空,边边角角的树枝躲在灯光的阴影中,空荡荡的视野里,难得有一种置身天地的踏实感。
“小哥,那边那位小哥。”
突然,他诧异地发现,天桥上有人在呼唤。
“是叫我吗?”
有动龙马探头,他才发现有人在天桥上席地而坐,周围摆着各种各样的摆件,用三色布铺开,俨然就是一个小摊模样。
“这里除了你我,还有别人吗?”对方传来爽朗的笑声,在空旷的天桥显得声音格外空灵。
有动龙马心中生疑,这个时间点摆摊,明显也不正常吧?
对方见他不敢挪步,笑道:“干嘛,无聊,难得见到一个活人,聊聊呗。”
从声音判断,对方年龄不大,盘腿坐在那里,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有动龙马犹豫了一会,还是走上前:“你好。”
离他近了点,摆摊者用一顶帽子斜斜地挂在头上,半边脸从帽檐下露出来,棕色瞳孔带着浓浓的笑意,特意扬了扬脑袋:“你好,小哥,算命吗?”
有动龙马尴尬一笑,天桥的算命先生这种唬烂的诈骗手段,哪怕没有见过,好歹也听闻过,他摆摆手:“不用了。”
“不收钱不收钱,咱就是聊聊。”对方依旧笑嘻嘻的,大概二十岁上下,这么年轻的算命先生,也没有任何说服力啊。
“你是我今天开业的第一位顾客,不收费,怎么样?”
明明少年的声音还有些稚嫩,但是那种老成的感觉却让有动龙马有些不安,对方极有可能是一位老江湖了。
“不必了。”有动龙马可不想上当。
“这样啊……”青年地摊小哥自顾自地说道,“那我看你也没什么事,咱在这聊会吧,你看我开档早了,怪冷清的。”
原来不是晚归,而是早起。
有动龙马倒是有些佩服这位神棍小兄弟的毅力了。
看着他笑呵呵的模样,有动龙马有些心软了:“那好吧。”
年轻的兄弟眼线狭长:“我猜小哥在为什么事烦恼着,对吧?”
有动龙马不置可否。
“你先别说,让我猜猜。”他阻止有动龙马到嘴的话,说道,“应该是受伤不久,心中积郁,出来散心吧?让我猜猜啊,受伤的原因,是爆炸吧?”
有动龙马面色一肃,瞬间提防起来:“你是什么人?”
少年靠着栏杆,半撑着膝盖,说道:“我就是一算命的啊,当然你要叫我侦探我也没办法。”
“病号服是附近富人医院专属,病患这点不难判断吧?这个时间点出来瞎逛,睡不着有心事也可以理解吧?
“至于爆炸,你的头上缠着纱带,脖颈附近也是棉花,说明受伤面积大,烧伤烫伤之类的在所难免吧,而之所以是烧伤不是烫伤,是因为伤口发黑,联想到最近发生了那么多爆炸事件,不难想象,小哥应该是经历过什么特殊的案件。”
有动龙马有些意动:“厉害啊。”
少年嘻嘻一笑:“比起观察,我的算命功夫更强哦,小哥要不要试一试。”
有动龙马顿时觉得无趣,一个常年靠口舌讨生活的人,有点洞察能力也无可厚非,说到底还是离开不了坑蒙拐骗那一套。
“改天吧。”他婉拒道。
对面的小兄弟也不勉强,笑容有些意味深长:“嘛,随意。总有一天,你会回来找我的,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有动龙马的眼瞳撑大,他一下子想起了什么,那只仿佛掐在咽喉的命运之手,以及身上时隐时现的诅咒。
“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有动龙马有些狐疑,这句话说得没头没尾。
对方的笑容咧得更明显了:“怎么样,我之前的承诺依旧有效,免费哦。”
有动龙马愈发觉得,对方的目标就是自己。
“算了。”他不想轻易上了对方的当,加上心中赌气,转身想走
“周围死更多的人也无所谓吗?”
有动龙马如遭雷击。
他转过脸,神情有些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算命小兄弟的半张脸埋在发沿,斜帽子吊着兴致勃勃的眼神,嘴角的弧度慢慢成型,他张嘴,一字一句:
“我说,周围继续死人,也无所谓吗?”
有动龙马面色凝重,回身说道:
“还请指点迷津。”
“不敢当,但是我看你周身缭绕厄运,实为阳九大凶之兆,才不得不提醒你一句。”男生不紧不慢地说道,除却白净的脸庞,倒真有几分得道之人的语调。
“大凶?”
“然也。”
“能具体讲讲吗?”有动龙马的语气有些急切,此时此刻是诈他还是实话,已经来不及多做判断了。
“你听说过一个词吗,【百六阳九】。古籍记载,三千三百年为小阳九、小百六;九千九百年为大阳九,大百六。天厄为阳九,地亏为百六,与日月争光,与天地俱灭。”
他目光灼灼,嘴角钩笑。
“以九之阳寿,换取百六之平安,大抵如此吧。”
“请问可以简明说说吗?”有动龙马的心在发颤。
“也就是说,你这一辈子,可能百年之内平安喜乐,前提是,需要有九数之人,为你去死。”(非词本义)
他低头,眼睛微眯,却一直吊着,阴恻恻地盯着有动龙马,目光就像一双手,掐在有动的喉间,让他恐惧欲呕。m.χIùmЬ.CǒM
“你……可以想想,现在,除却不知姓名,身边有多少人,因为自己牺牲了……”
有动龙马想要张嘴,却被突如其来的恐惧梗在喉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
冷风抚摸着地面,女人的裙角微微起舞,双腿却纹丝不动。
色欲低头看了看手机,瞄了眼时间。
凌晨3点40。
她瞥了瞥身边款款走来的人,冷冷说道:
“就凭你们几个?”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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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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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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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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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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