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宫一郎指挥着,停止拍摄。
这是一段打戏,替身演员需要实打实地挨揍,并被怪物的巨力掀飞,虽然有防护措施,但是必要的冲击力依旧得接下。
靳子跃呛着气,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
“身体素质不错。”
雨宫一郎说道。
剧烈搏斗后的靳子跃有些喘息,笑笑说:“谢谢导演夸奖。”
自从那天之后,靳子跃已经从临时群演破格提升为武打替身,必要的时候可以充当皮套演员,因为他的匀称身材,基本满足大部分皮套的身形尺寸要求。
郊外,斜阳晚归,得益于一天的阳光,林间少了一股子湿气。
“大家收拾一下,收工了。”
归途的车内有些安静。
雨宫一郎特意与靳子跃同乘:“靳君,你来帮我开车吧。”
“好。”
赶上城市的晚高峰,殷红的天边残留着云霞,霓虹夜灯陆续亮起。
靳子跃开车很稳,起步和停顿都是如此。
雨宫一郎出神地看着车前窗,拥挤路段走走停停都没有打断他分毫思绪。
“靳君,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他突然说道。
“您请说。”靳子跃侧目。
“你见过小惠吧?”
男人盯着不断刷新的路面,前面的车灯一闪一闪,眼眸低垂。
“嗯。”
“小惠是个让人省心的孩子,正因为乖巧懂事,我少花了很多精力在她身上。
“等我发现,想要弥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一道车灯刷地从前挡风玻璃穿过,幽暗中晃过男人颓然的脸。
靳子跃安慰地笑笑:“小惠很懂事,也很可爱,她一定明白您的苦衷。”
“靳君。
“如果我遭逢不测,能将小惠交托给你吗?”
“啊?!”
靳子跃手一颤,很快又抓紧方向盘。
“您乐观一些,不用说这么丧气的话。”
“我知道这个请求有些无礼,但是原谅我,实在没有其他值得托付的人。”
靳子跃的喉结抖动了下,说话都有些磕巴:“您现在说这些,是不是有些为时尚早……”
“不要给我插科打诨,靳君,我是认真的。”
男人的眼紧紧地盯着靳子跃。
驾驶座上的青年神色也凝重起来,嘴唇抿紧。
“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雨宫一郎的手探过来,搭在靳子跃的膝盖。
男人的眼睛在橘黄的车灯中熠熠生辉。
“拜托你了,靳君!”男人垂下脑袋,背头有些散开,靳子跃扭头可以看见鬓角的白丝,以及额前浅浅的皱纹。
“替我……把小惠抚养成人,算是我这个不称职的父亲,最后的请求……”
男人的声音有些悲怆。
靳子跃沉默地开着车,慢慢开出拥堵路段。
“实在抱歉,雨宫先生。”他的声音少了一丝怯意,依旧平视着前方的车。
“我不能接受您的请求。
“天灾人祸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
“说不准,我还会倒在您的前面。
雨宫一郎怔怔地看着靳子跃,神情就像凋零的康乃馨,昏暗的眼眸失去光泽。
“罢了,罢了……”
男人瘫坐在位子上,像是老了十岁,额角的发丝垂落,掩盖了神情。
“我只是个潦倒的留学生,不敢不自量力,对小惠的人生负责。
“但我想,如果、如果您真的遭遇什么不测……我会竭尽所能,陪小惠找好人家。”
雨宫一郎的目光挪过来,有些闪烁。
“靳君。
“感激不尽。
“我只是怕我死了之后,小惠没有人惦念。谢谢你收留一个父亲走投无路的心声。”
男人惨淡一笑。
靳子跃说道:“导演,先别想那么丧气的事情,今晚回去,开始关心小惠也不晚。”
“或许吧。”
雨宫一郎倚头,出神地望着窗外。
“到了。”
靳子跃补充,缓缓开进地下车库。
昏暗的过道突然亮起车灯,像一束光剑一往无前。
雨宫一郎神态自若,等着靳子跃停车熄火,一起走上了电梯。ωωω.χΙυΜЬ.Cǒm
“我去找一下社长,你帮后勤组把今天用的道具搬回来。”
靳子跃点头:“好的。”
说罢,电梯的指示已经弹到一层,他握住鸭舌帽,深深地鞠了一躬,再走出去。
雨宫一郎静静地目送着他离开。
十八楼。
办公室的黑皮沙发端坐着一名男人。
“回来了啊。”男人磕掉手头最后一点烟灰。
不是社长。
而是他的保镖,上川悠一。
桌案后的旋转椅缓缓调头,一位光头女人翘着二郎腿。
肤色偏黑,却有一丝不健康的白,紫色的嘴唇嗡动:
“好久不见,雨宫先生。”
女人的眼睛隐藏在墨镜后,掩盖了浓浓的虚弱感。
雨宫一郎心中一颤,喉结有些发抖:“燃山堂……制造怪物的人……”
左千子的唇角勾勒出一丝弧度,说道:“是的。我来取回我的作品。”
她抬手,手背与男人的头颅正好对准。
“等等!阴之舍利在我身上!”雨宫一郎喊道。
左千子的眼皮沉重,抬也不抬,从衣兜中取出一枚紫色的琥珀型物件,在手里晃了晃:“你说的是这个么?”
雨宫一郎愣在原地,从衣兜中取出一模一样的物件。
良久,才艰难地笑:“原来如此。这些怪物根本没有失控。”
左千子身形消瘦,仿佛陷在椅子里,像久病的患者。她的嘴唇紫中透青,面容血色全无。
依旧喃喃自语:“这是我最后的筹码,保管这么多年,辛苦了。”
“你们不能动用那些怪物!那些根本是活着的木乃伊,随时会复活当年的魔物!”
雨宫一郎振臂怒吼。
“传说中活了几百年的老怪物么?”左千子不屑地笑,“无所谓。”
雨宫一郎正想上前,一旁不语的上川悠一猛地拔刀,银晃晃的刀尖乱窜。
左千子双手撑着扶手,艰难地站起来,脸上泛着亚健康的潮红,扯动脸部肌肉,病态的笑容如妖冶的曼陀罗,轻轻咳嗽。
“他就在这里,又好像置身他处,真是像幽灵一样的家伙。”
雨宫一郎眉头紧皱,这个女人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
左千子没有理会他,自顾自地取下大腿的匕首,舌尖抵在刀锋,冰凉的触感和苦涩的护刀油在嘴里交织。
“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尝你的血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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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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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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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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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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