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来,书房里的雪画已经挂了五幅,可是心中想等的人,却仍旧没有等到。
“王爷,外面天凉,您还是进屋里暖和着吧。”
发上已染白的曹管家一边递过大氅,一边关切说道。
然而李源明接过了大氅,却并没有听曹管家的话,吹来的冷风刺得他咳了几声,却仍笑着说道,
“管家不必担心,我只在这里稍站一会儿而已,过后自会回到屋子里的。”
可是王爷每每说的一会儿……却就是一整天。曹管家看着李源明有些消瘦的模样,心里不由得更是长叹。
相思最是磨人苦,昔日在东荒既有外寇入侵,又有风沙之害,王爷仍是意气风发的模样,可如今来了北疆五年,却已染上了这里的风寒,身体日渐消瘦下来。
曹管家知道,宁王殿下是想宁王妃了……可是宁王妃,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
“王爷,京城有人来了!”
就在这时,久来空荡的宁王府里突然传来了不一样的喧闹。
难道是沐晴?
心里带了万分的期盼,不待侍从接见,李源明就忙冲出门外,却在看清门外人时,脚步渐渐缓了下来,
“叔叔!元贞来看您了!”
一双强有力的手握住了李源明的臂膀,
五年过去,如今的宋元贞早不复当年的孩子气,一袭蟠蛟金衫阔立身上,面如冠玉,风华正茂,储君之气油然而生。
自五年前京城一别,他们叔侄二人就再未见过面,再见时,却已是彼此都变了模样。
但见得昔日的孩子已经长成了大人,李源明不由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当真是长大了……”
这时候曹管家也从后面赶了过来,看清来人时不由得笑道,
“没想到太子殿下驾临王府,实在是一件喜事。但北疆之地毕竟不比中原,时值冬日冷甚许多,太子殿下不若和王爷一同去屋中相叙?”
这下李源明就不得再行推托,便领着元贞一同进了屋子。
迎客的酒宴已经摆了上去,火灶烘着的屋子里透出接连不断的羊肉香——这是北疆的特色之食。
然而李源明面前的酒肉,却并未动得许多,瞧着李源明如今些许消瘦的模样,元贞不由得愁下心思来,
“元贞久居京城,虽知边塞之苦,却不想竟是这样的。皇叔感染了风寒,元贞却也不得看望……”
自从五年前的事情后,东华愈发割断了李源明和朝廷的联系,也割断了元贞和李源明的相见——这也是为什么叔侄二人五年不见的原因。
“太子殿下身在朝中,更以百姓之事作首要,辅佐陛下为重,又何必为微臣分心。”
李源明笑着饮下手边的温茶。
“叔叔称我一句太子,可元贞更想被叫一声元贞。”
幼时建起的情意,即使有后来诸般事,心里却仍是放不了这情的——这一点,元贞倒和他的父亲恰恰相反。
这些李源明心里其实也清楚,只不过表现到面上的时候,就不得不隐藏起心思来,可看向元贞时……
“叔叔能看到你现在这样,心怀大志,为国为民,成为一代储君,很为你感到高兴。”
哪怕自己不在朝内,但见元贞能继承下自己的遗志,李源明也是尤感欣慰。
“不过说起来,五年未返京城,也不知皇兄如今身体如何?太子突至小王这北疆之地,应不只是为了看望吧?”
果然,皇叔虽不在朝内,可什么事也瞒不了他,但若具体说起这件事,却也是令人怅思,
“皇叔,元贞此来的确不只是看望,但这件事……”
宋元贞的眼神扫过身边站立的侍女。
李源明立马心领神会,让周围侍从全部退下,随后元贞直接起身,行礼便道,xǐυmь.℃òm
“其实元贞能来北疆看望叔叔,是父皇的旨意,父皇他……身体不是很好……”
咔嚓一声,
茶杯碎响清脆落地,李源明的眉心立即皱起,
“何以?”
“父皇他多年来心力交瘁,当下已至病危之时,宫中唯有元贞和陈妃两人所知晓,连母后都隐瞒着。
现如今后宫中乃是陈妃日日陪侍父皇左右,朝前便已将多事转移到了元贞手中。”
闻言,李源明不由得心头一震,虽然皇兄这么多年来对他诸般猜忌,可当真得知他深受病痛,李源明也不可能对此无所在意。
“所以他让你来,是为了让我助你摆平李家之事吗?”
李家是李源明的母家,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朝中的一根刺,这也是宋世成为何会疏远李源明的原因——但李源明却并未有过谋逆之心。
如今宋世成患疾,这根刺便扎到了元贞身上,他知元贞和李源明关系亲厚,所以希望他能助元贞平定此事,这也不难理解,至少,他还是重父子之情。
“不,父皇让我来,不是为了李家之事的!”
“父皇让我来,是为了叔叔身在北疆的安全!”
仅仅两句,就将李源明的猜测全部推翻。
或许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宋世成确实不是让元贞来求助李源明帮忙的。
“叔叔久居北疆,应该也知道北羯将北羌吞并之事,虽然那北羯明面上也向我朝求和,然而却始终不改其狼子野心。”
“今岁冬日连灾,各地均有灾情,户部只得以存粮救中原灾害,旁余之国已是顾所以不得。而北羯亦受粮灾,兼怒我朝不予其粮食,隐隐之中已有向我朝开战之意。”
“日前元贞在朝内阻截到了北羯和东倭来往的书信——东倭可向北羯提供粮食,但代价就是,共击大明!”
“而父皇让我来,是想让元贞接叔叔离开此地。父皇重症,如今朝内也是各方纠结,如若直接下令叔叔返京,只恐又有生变,但叔叔是闲散王爷,可自行离开此地,以免战火波及。”
这就是宋世成的心中愿,他忌惮了李源明一辈子,却终于在另一个人的身上明白了什么叫真心——所以也将这腔真心放到了李源明身上。
“元贞……我知道你们的好意了……”
“但我不会离开这里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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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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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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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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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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