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清台的石桌旁,一中年男子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向李存勖行礼。
“越太傅多礼了,快快请起!”
李存勖笑着摆了摆手,却听身后的跟随的脚步声猛然停了下来,回头看去时,李嗣源的身体猛地一震,一动不动。
“哎呀,瞧本王这记性,”
李存勖笑着拍了拍李嗣源的肩膀,
“本王忘和宁王说了,今日露清台还把越太傅给请了过来。
越太傅是本王从小到大跟着的先生,对本王多有教导,今夜星光如此好,怎不请太傅来此一观,只是宁王殿下……
应该不会见怪吧……”
随着李存勖手掌的松开,越轻涯的眼神也落在了他的身上。
“越太傅是晋国重臣,一心为王爷分忧,为百姓谋福。今日借着晋王殿下的面子,能和太傅同台饮酒,实是小王的荣幸。”
李嗣源举手行礼,面带笑意,向着刚刚越轻涯发出声音的地方作揖,Χiυmъ.cοΜ
“越太傅。”
越轻涯的眼神微明,身体陡直,也露出笑意,“见过宁王殿下。”
虚伪的笑意在几人之间流转,李存勖对着越轻涯使了一个眼色后,大笑道,
“见两位如此要好,本王心中甚慰。既已见了面,便无需多礼了,快快坐下,莫要辜负本王准备的酒菜!”
“谢王爷。”
李嗣源和越轻涯纷纷笑道,却在落座的瞬间,都收起了嘴角的笑容,面露杀意。
青绿大袖下的拳头攥得极紧,亦如李嗣源在看到越轻涯那一刹那的心理状态。
越轻涯,那个欺骗了蓝禾一辈子的送,那个在南疆亲手杀了蓝禾的人,就这么凭借着扶持李存勖有功,成为了当下晋国最受重用的朝臣,更是凭借着对李存勖的教育之恩,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李嗣源面前。
在他出现的那一刻,李嗣源恨不得直接杀了他,但是不可以,甚至连自己装瞎的眼睛都不能光明正大地去看他那张丑恶的嘴脸。
而自己多年的隐忍,也不是为了在这个时候冲动泄愤的。
几人落座而下,便有宫女上前倒酒。
酒水缓缓入酒杯,虽有波浪轻溅,却并又未有一滴落于外面。
李嗣源的手攀上了桌子,轻轻摸索着杯子的位置,却在一刹那间,酒杯自己动塞到手中,随即而来的,是一声女子的提醒,
“宁王殿下,
小心酒水撒了……”
声音极娇极媚,连同那“不小心”触碰到自己手指的皮肤,都显得那样地诱人。
青色的眼睛微微侧目,涣散地注视着宫女的面容,嘴边扬起一抹笑容,
“多谢这位姑娘!”
女子未有说话,只是浅浅行了一礼。
青衫之下的心砰砰跳动,
她果然来了。
一双狐狸眼微微扬起,向李嗣源说明了自己的到来,那端起酒杯站在一旁的人——正是假扮成宫女的沐晴。
沐晴匆忙赶到露清台时,却发现李嗣源还没有到,到的却是另一个很让自己讨厌的人——越轻涯。
李嗣源和自己告知情况时,没有点到越轻涯也在,李嗣源不必和自己说谎,那么说谎的便只有一个人——晋王李存勖。
不过既然答应了要陪他走完这一遭,沐晴就绝不会失信,哪怕多有危险。
只不过越轻涯见过自己这张脸,为了不露陷儿,沐晴便在面容上多下了些心思,放倒一个宫女,顶替了她的位置来给几人倒酒。
只不过,声音上却是不能改的。
“这位姑娘的声音,微臣怎么觉得在哪里听过似的?”
连同女子的身材和容貌,好像也与记忆中的某个人有些相似。
越轻涯摸了摸胡子,目光落在退下去的沐晴身上。
不过身为一个宫女的沐晴不能随意说话,幸好一旁的李存勖先笑了出来,
“今日月色如此美,两位怎么光盯着本王宫中的宫女了,这可让本王怎么堪受?”
声音不轻不重,却自带威严气息。
越轻涯立即笑回,
“是老臣的过,还请王上见谅。只不过今晚月色虽美,只可惜宁王殿下赏不到,实在惋惜……”
“小王无碍,能得王上的酒菜已是万幸,何论其他。”
垂立于角落的沐晴抬眸,看着李嗣源站起身来敬酒将自己隐了过去,朱唇微微抿了起来。
不过眼睛却向着清台对面的一口煮沸的高鼎看去。
高鼎之下还在不断添柴,也因为鼎中热水沸腾下不断涌出,才使周边暖意荡漾而不受冬日之冷。
据身旁的宫女们议论,这大鼎往常只在大宴上才会用,是用来烧大型牲畜做汤的。今日晋王宴请李嗣源竟拿出这个,宫女们都觉得是晋王重视他的缘故。
不过沐晴可不这么想。
李嗣源可是差点抢了李存勖王位的人,她才不相信李存勖能有这样的好心。
从今日故意把月影拦在外面就可以看出,这回的宴席,定是一场鸿门宴!
不过李嗣源现在算是半个“残废”,一点儿权力也没有,为何会下这么大的功夫。
此时水已经煮沸,李存勖却还不急着下令烧食,而是抿了一口酒水,目色暗沉,看向李嗣源,
“今朝沈御史被人暗杀于其弟府上,不知宁王殿下可知?”
李嗣源抬起头,满脸茫然。
李存勖微微勾唇,继续道,
“不过他死的也不甚光彩,两个藏匿在外的私生子都被抖落了出来,实在是令本王意外。
且他的正妻张氏也随他去了,也不知北疆节度使张雍之,和本王的叔父安王该做何感想……”
张柔是张雍之的妹妹,张柔的姐姐又是李克明的正妻,这下在并州死的如此凄凉,两人脸上自然是不好过的。
不过李存勖说这个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因为李嗣源是姽婳城的人,想知道自己刺杀沈仁的任务有没有传到李嗣源耳朵里吗?
越轻涯瞬刻停下了手上的菜肴,对着李存勖作揖笑道,
“沈御史虽然死的不光彩些,但后事该布置的也布置下去了,王上大可以不必忧心。
今日特请宁王前来,老臣觉得,还是以品鉴菜肴为主。”
越轻涯在说到菜肴两个字的时候,有意提高了声音,意有所指。
李存勖略微咳了咳,挑了挑眉,
“是了,太傅不说我都忘了,今日请宁王殿下来,可是专门准备最为新鲜的羊汤,就等着你一来,羊肉就下锅了……”
李存勖的眼神微眯,带了些阴诡的笑容。
李嗣源欣然抬头,目光涣散,神情却无比期待地说道,
“那小王今日可有口福了,不知这羊汤,现在在何处呢?”
微微努嘴的李存勖一个抬眸,和越轻涯相互对视一眼。
越轻涯重重点了点头,看向李嗣源的面容上,嘴角勾起一抹阴邪的微笑。
李存勖登时会意,昂起了脖子,高声呼道,
“来人呐,
把新上的羊,投到鼎中!”
在沐晴和李嗣源双双的注视下,
两名侍卫拖着一个五花大绑的活物径直走到鼎旁,在活物塞住嘴而发出的激烈的闷哼中,
半个身子被按入到那滚沸的鼎中,
“嗯嗯嗯——嗯嗯嗯嗯——”
鼎下火舌汹涌,鼎中热气腾飞,连同沸水也被活物挣扎地溅出鼎外。
在这一刻,
一股强烈的呕吐感涌上沐晴的喉头,
因为那活物根本不是李存勖口中所谓的羊,
而是一个,
被五花大绑,
塞住嘴挣扎的活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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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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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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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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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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