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根结底,此事还是怪她自己,以为那是伯爵府,结交上了往后对徐停便是说不尽的好处,便什么也不曾打听清楚,只听得旁人说孔家小幺女好,就什么也不顾,颠儿颠儿提亲去了。
若不是出了孔乘这档子事,她只怕还什么都不知道。
“停哥儿呢?”老太太不在理她,回头问白露,“我听闻他被请到京兆府去了,可回来了?”
正说着,霜降便打了帘子来回道:“老太太,二公子来了。”
徐老太太回了声快请,徐停方才进了屋来。
他给长辈见了礼,才到一旁坐下,将京兆府的事情都说了。
“那孔乘原是要给张复偿命的,”徐停道,“只是孔家在京城有些人脉,那京兆府尹想来也不敢得罪伯爵府,真秉公办案,拖到最后,只怕是流放了。”
徐老太太冷笑一声:“只怕流放都不必本人去。”
孔家有的是手段,到时候等判了罪,假意让孔乘被流放出城,之后半路上打点打点,将人换下来,再将孔乘送到外头去避避风头,待过个几年后,再换个身份回来,他依然是孔家的公子。
沈氏在一旁啐了一口!
只可惜了那对有情人。
徐停又问起孔家的事来。
沈氏道:“我原不知孔四姑娘的事,只是去退你四妹妹的亲。孔夫人原还不同意,都说是误会,后来不知怎么回事,下人匆匆来与她说了两句话,她就变了脸,急急忙忙就出去了。我跟着去看了一眼,才知道是孔四姑娘出了事。”
“说来也奇怪的很,”沈氏皱了皱眉,有些想不通,“我听孔家的下人说,她原是被禁足在家中的,除了跟她一齐受罚的丫头,那院里头根本不许人进去。孔家上下又得了话,不许将书生的死讯告知她,瞒了这么些日子她都不知,偏偏今日知道了。”
徐停捧着茶杯在手里,一时并未出声。
他心里琢磨着要不要将白寻舟的事情说出来,但依沈氏那性子,必然是知道后,就按捺不住性子,要登门闹一番才罢休。
可如今只是暗地里的事情,闹到明面上来,必然是不好看的。
徐停决定对沈氏瞒下此事,于是放下杯盏来道:“母亲,时候不早了,您先回去吧,我有些事情想与祖母商议商议。”
沈氏听了,顿觉自己被这祖孙排挤了,将白眼一翻,阴阳怪气道:“哟,这是什么要紧事啊,我还听不得了。”
徐停借口道:“是三妹妹和行止的事,母亲要留下来听听也好。”
沈氏默了片刻,什么都未说,起身走了。
待人出去了,徐老太太才问:“怎么,是京兆府那边还有旁的事情,同家里有关?”
“什么事都瞒不过祖母的眼睛。”徐停先笑了一笑,随即严肃下来,轻轻将头一点,道,“是。同四妹妹有关。”
他没隐瞒,将从刑部听来的事情都与徐老太太说了。
老太太听完,重重叹了口气:“咱们这位四姑娘啊,真是……被你母亲养得太好了!”
这是反话,徐停听了出来,他不置可否,又问:“祖母觉着怎么处置才妥当?”
“此事瞒着你母亲,依她那性子,若晓得还有白家这么个人,不定闹成什么样。”徐老太太揉了揉眉心,道,“本来是清清白白的两个人,叫她一闹,跳进护城河也洗不清的。”
徐停点点头,认同了:“孙儿也是这样觉着。”m.χIùmЬ.CǒM
“至于你四妹妹,”徐老太太有些糟心,“你先派人盯着她,若她还暗中同人往来,直接将人绑了送去渝州,绝了她的心!过个三年五载,就忘了……决不能让孔家的事情发生在徐家身上!”
徐停应了声是,听得老太太又道:“倘或那白家四哥儿是个好人,徐家也不嫌他有眼疾,我甚至可以亲自与你母亲说情,同意了这门亲事。可他算是为一己私心,害死了两个人,手段忒细了,谁知他接近你四妹妹是真心还是假意?”
然而在此件事上,徐老太太和徐停都想错了。
徐停回了凌寒居,偶书就来与他说,他前脚刚出门,徐珠后脚便也出了门,直接去了郊外。
“去见那个白家四哥儿了?”徐停道。
偶书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爷怎么知道?”
徐停意味不明地嗤笑一声,在书案后坐了下来:“继续说。”
*
徐珠第一次知道白家四哥儿,是从她五表姐嘴里知道的。
那时,沈家三太太打算撮合她与白家这门亲事,徐珠为此从她五表姐嘴里得知白寻舟有眼疾的事。
那会子她死活不同意,同沈氏也大吵了一场,沈氏后来知道真相后,又去沈家闹了一场,险些同沈家三房彻底闹翻。
这门亲事便无疾而终。
再后来,她第一次见白寻舟是在法华寺。
当时他们刚得知裴衍生病了,徐珠陪徐宁去法华寺祈福,又求了一支签,徐珠怪那解签的小和尚说得不好,将人骂了一通,引得身旁的人笑了起来。
而那人就是白寻舟,但徐珠当时并不知道。
那一阵她见徐宁总是为裴衍的事情伤心,也从徐老太太嘴里得知她时常去小佛堂偷偷拜佛,躲起来哭一场,每次去寻她,她也恹恹的没什么精神。
徐珠怕她撑不住,又不知如何安慰她,便又独自去了几次法华寺,想着多一个人帮忙祈福,就多一份希望。
万一哪个神仙见所求之事,全是为了裴衍,一个不耐烦就答应了呢。
去的次数多了,就又遇见了白寻舟。
这人眼睛不好使,还总喜欢一个人瞎跑,有一回没看清路,直接从台阶上摔了下来,正好叫徐珠撞见了。
正在帮忙行善积德的徐珠不好当做没看见,且也不知那就是白寻舟,就帮了一把。
缘分是个神奇的东西,一旦知道了这个人,就总会在人群之中看见对方。
后来徐珠再去法华寺,就总会在各种地方看见白寻舟。
有时是他在锦鲤池旁吹风,有时是在跟小厮说话,有时是一个人撑着他的竹竿四处走动,有时还会神奇地在树底下看书——当然,不是用眼睛看,是用手摸。
徐珠一开始并未主动搭话,直到瞧见他在看书,才按捺不住好奇地问道:“原来眼睛不好,也能看书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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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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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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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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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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