叨叨那小丫头垂着脑袋,眼泪啪嗒啪嗒掉,无论如何也止不住。
一旁送完华大夫又重新回来的长随见了,本要去安慰她,她又将人推开,迁怒道:“都怨你!”
长随眸光闪了闪,道:“你怨我便怨我,我接受,你快别哭了,眼睛都肿了。”
“肿了就肿了,关你什么事儿!”叨叨吸了口气,又瞪着眼仇视道,“若不是你们爷来招惹我们姑娘,我们姑娘也不用、也不用……”
她说着,又伤心极了,哇地一声就哭了起来。最后更是哭得站也站不住,直接在门口蹲了下来,把自己哭成一团,比她主子还要伤心。
长随默了片刻,又上得前去,刚想蹲下来安慰安慰她,叨叨又抬起头来猛瞪着他道:“你离我远点,我不要跟你说话!”
长随伸出去的手一僵,眼中就多了些难过,他张了张嘴才想说话时,就听身后有人道:“哟……大冬天的,怎都聚在这里?”
长随转头一看,就看白露和陈妈妈搀扶着徐老太太来了。
老太太神色瞧着有些疲惫,但见叨叨哭成那样,又笑道:“小叨叨这是怎么了?哭成这样,莫不是谁欺负你了?”
叨叨忙将眼泪一擦,找到救世主似的扑过去:“老太太……”
徐老太太只将院子里的三个人一扫,又见屋门紧闭着,就猜着了为的是什么事。
她抱着汤媪,轻轻笑道:“陈妈妈,快给小叨叨将眼泪给擦擦。瞧她哭的,我见了都心疼。长随啊,我家丫头别的不好,就是护主,这小妮子跟她家姑娘一道长大,是个实心眼子,劳你多担待些。”
长随听出了她话里打圆场的意思,又行了一礼,笑道:“您说的是,小的都记住了。”
一旁叨叨才要说话,陈妈妈又拉了她一把,低声训斥道:“少说两句吧你,姑娘同姑爷的事咱们谁不痛心?难不成你迁怒旁人,姑爷就能醒过来了?我的傻丫头啊,笨死你得了!”
叨叨不服气地嘟了嘟嘴,又让陈妈妈在额头上敲了一下。
徐老太太又看向了禁闭的门,偏头对白露抬了抬下巴,道:“去开门,我同她说两句话。”
白露答应一声,正要敲门去,又听有人喊道:“老太太!”
众人回头看去,就见霜降披着斗篷,紧紧护着怀里的人赶了过来。
她急急上前来见了礼,又问:“老太太,姑娘呢?”
“在里头关禁闭呢。”徐老太太往她怀里看了看,又问,“你这是?”
霜降将斗篷掀开,露出了小炮竹那张憋红了的脸来:“姑娘原是叫我在裴家看着小姑娘的,可她同姑爷前脚刚走,后脚小姑娘就哭了起来,婢子怎么哄也哄不住,眼看她嗓子都要哭坏了,又怕有个好歹,就急急过来了。”
说来也是奇怪,她一路过来,哄着小炮竹说过来找阿娘时,她又像是听懂了一样,半点也不哭了。
霜降以为她好了,正想带她回裴家,她又不依不饶地开始哭,一路过来,小嗓子都没停过。
徐老太太将汤媪塞给陈妈妈,又上手将小炮竹接过来自己抱着:“你这丫头,原不是哭闹的人,这会子倒哭得这样厉害是为什么?告诉祖祖,是不是想阿爹阿娘了?”
小炮竹像是听懂了一下,睁着一双圆溜溜地眼珠子盯着徐老太太看着,小细嗓子猫似的“呜咽”一声,像是在回应。
徐老太太笑了一声,轻轻将她一拍,疼爱道:“好,祖祖带你去见阿娘。白露……”
话还未说完,那紧闭的屋门就自里头打开了,徐宁站在那儿,轻轻叫了声祖母。
她大约是重新整理了仪容,这会子看起来精神了许多,又或许是已经给自己心里建设好了。
徐老太太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只抱着小炮竹上得前去交给了她:“霜降说她哭了半日,要见你呢。”
徐宁抱着她,看见她那双眼明亮似玻璃珠子,映照着一个苍白的自己。
徐老太太道:“我嘛,活了一把岁数,该看开的事情早已看开了,想劝你也同我一样,看开些就好。可仔细想想,我未站在你的立场,未能体验你的心情,是没办法心安理得的说出这话的。你啊,好好的吧。”
徐宁垂着眼,轻轻点了点头,应道:“我知道的,祖母。”
徐老太太拍了拍她的肩,又用力捏了一把,方才带着人走了。
徐宁让霜降帮她送老太太回去,等人走远了,才与院里的人道:“时候不早了,你们也下去歇着……只留一个人值夜就好。”
叨叨立即道:“我留下来……”
徐宁看了眼她两个红彤彤的眼睛,摇头道:“你歇着去……长随也下去,玄冬留下。他腿脚快,晚上若有事,跑得快些。明儿再换了你们俩来。”
说罢,她又抱着小炮竹回了屋,重新关上了门。
这会子小炮竹倒是不哭闹了,缩在徐宁怀里,乖乖让她抱着。等徐宁把她放倒裴衍身旁时,她又动了动小脖子微微偏头看了一看,认出是谁之后,又缩回脖子,闭着眼自己去睡了。
*
徐宁一夜未睡,天快亮时,才迷迷糊糊地趴在床沿眯了一会儿。
但也只有一会儿,很快她就被小炮竹的声音吵醒了,她还未睁眼,先听见裴衍道:“嘘,别吵,让娘亲再睡会儿。”
小炮竹又啊了一声,像是答应了。
徐宁正想睁开眼,裴衍又道:“我们抱娘亲上来躺一会儿好不好?”
小炮竹嘴唇动了动,没发声。
裴衍便将她放在里侧,又起身去将徐宁打横抱起来放在了床榻上,又将她看了看,发现她眼下全是乌青,一时又心疼不已。
他正想弯下腰在徐宁额头上亲一下时,就见小炮竹睁着一双干干净净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裴衍:“……”
忽然有些下不去嘴了是怎么回事?
他沉默了一会儿,丧心病狂地捂住了自家姑娘的眼睛,一低头在徐宁额头上亲了个响。
徐宁眼珠子动了动,没睁眼。
待过了一会儿,她就听裴衍在她耳边道:“宁儿,为夫出门了,一会儿就回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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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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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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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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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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