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放下茶盏,与裴青芜和蔼笑道:“芜丫头,不妨事,你要有主意就说来我听听。”
薛氏这般说了,裴青芜也不好再随波逐流,缄默不言的。
但她仍是谨慎的,并未着急开口子,而是先侧目看了看徐宁,见徐宁赞赏地对她点了点头,她才缓缓吐出口气来。
裴青芜轻声道:“大伯母,我以为关了铺子并非明智之举。”
薛氏点点头,用眼神示意她继续说。
裴青芜见她没有不高兴这类的神态,这才又大胆了些,继续道:“我们这样的人家,一日里使出去的银钱就有三个数了,这还只是没有人情往来的时候。又时时都有人盯着看着,若关了铺子,内里如何,旁人指不定在背后如何说的。”
薛氏皱起眉来,点头道:“是这个道理……可若不关了铺子,这一日一日的亏下去,终究不是个办法。”
徐宁始终没出声,一面听她们说话之时,一面又端过茶盏来呷了一口。
裴青芜得到了认可,底气比方才又足了些,腰板都挺得直了。
她道:“大伯母,那几家铺子既一直亏着,倒不如先将货物全部低价售出,然后将铺子租赁出去,收取租金,日后这租赁铺子之人生意上若有起色,便免了租金,投入铺子里,每月收取分红。”
徐宁闻言,勾着嘴角笑了笑,又呷了一口茶。
薛氏却是皱了皱眉:“这法子好是好,只若是租了铺子之人的生意也不好又当如何?”
“这便更好办了,”裴青芜道,“京城之地,寸土寸金,不会找不着愿意租赁铺子之人。哪怕生意不好,裴家也能收入一些租金,不至于关了铺子,半分也没有的。”
薛氏眉心这才舒展开来,却未一口答应下,转而问道:“宁丫头,你如何看的?”
从方才起,薛氏就一直称徐宁为“宁丫头”,虽不是头一回被人这样称呼,但从她嘴里喊出来,徐宁感觉怪怪的。
于是,她那不太能应付旁人的“善”的老/毛病就又犯了。
但她既决定了与裴衍真心换之,薛氏又主动示了好,她便是再不能应付,也要学着好好去应付了。
她嘴唇嗫嚅两下,发现“母亲”这个简单的称呼,并不如她当初膈应薛氏时那样好叫。
薛氏见她半日不言语,又将她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有什么话你只说便是。向来是一开口就能撅人一跟斗的人,几时学了这含蓄委婉的表达方式了?”
徐宁那一声到嗓子眼的“母亲”差点给憋了回去。
她对薛氏友好一笑,表情看着是要怼人的:“没什么,只觉着三妹妹这法子倒是可行。我是没有比这再好的法子了,母亲若是也觉着合理,倒是可以试一试。”
薛氏并未反应过来,压着团扇轻轻一摇,点头道:“我也觉着可行……”
话音未落,她猛地转头,错愕地看着徐宁:“你方才叫我什么?”
徐宁看她一眼,笑而不语。
薛氏直以为自己听错了,满脸狐疑地将徐宁看了又看。
唯有裴青芜茫然又实诚道:“嫂嫂方才叫了大伯母母亲呀。怎么了,嫂嫂不该称呼大伯母为母亲吗?”
薛氏和徐宁都未开口。
这时,赵妈妈端了在井里镇过的果子来,调侃道:“该!当然该了!原早该这样称呼的……太太,可还受用?”
赵妈妈说这话,原是有个缘故。
自薛氏被常夫人骂过,又因裴衍同她说过想与徐宁好好过日子后,她便打算捏着鼻子认了这儿媳,遂在鹤延堂里与她把话说开了。
但说开之后,徐宁却从未有一日以“母亲”称呼她,张口闭口仍是太太长,太太短的。
这让薛氏觉着徐宁十分不知好歹,还与赵妈妈抱怨过。
认为她既拉下了脸来认徐宁了,徐宁就该千恩万谢地接受。
赵妈妈却道:“且不说大奶奶是如何称呼您的,可您不也生分的称大奶奶一声‘衍哥儿媳妇’?既都生分着,可见您也不是多想认了她,只不过是碍着衍哥儿的关系,忍着罢了。”
到底是从薛家就跟过来的人,把薛氏那点小心思猜得透透的。
于是这才有了薛氏称呼“宁丫头”,徐宁喊她“母亲”,赵妈妈问她受不受用这事。
薛氏对着赵妈妈翻了个白眼,掩饰性地端过茶盏来喝了一口。
过了一会儿,她才重新道:“既是都觉此事可行,那便依了芜丫头的主意来办。宁丫头,此事便交了你来做。正好,你也熟悉熟悉家里这套流程。”
这是有意要给徐宁放权的。
但徐宁却并不接。
她道:“母亲吩咐,我原不该推辞。只是,这主意是三妹妹想的,要怎么做,也比我清楚,若交了她去办,自是要比我得心应手的。我不如从旁协助,帮她顾着她顾不着的地方,打打下手,也能熟悉流程。”
裴青芜侧目了看了她一眼,有些惊讶。
她以为徐宁同瑜大奶奶一样,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接手裴家的管家权。
可薛氏将这权利下放了,她却三言两语就推了,好像一点都不在乎。
薛氏皱了皱眉,看了徐宁一眼,见她仍是闲闲的,没打算要接手的意思。
她无法,只好道:“那这事便叫了芜丫头去办,宁丫头你从旁协助,你俩商量着来,实在拿不定主意了再来问我。”
徐宁和裴青芜答应了一声。
随后二人又坐了一坐,便打算告辞离去。
薛氏又道:“宁丫头,你留一留。”
裴青芜便先出去了。
等屋里只剩薛氏、徐宁和赵妈妈时,薛氏才问:“我给你权,你好好的,推出去做什么?”
徐宁自不能与她说,她这般做都是在收买人心的话。
她笑一声,端了果盘到薛氏跟前去:“这主意原就是三妹妹想的,我若接了过来,且不是招她怨恨?”
薛氏摆摆手,道:“她是三房的人,往后又是要嫁出去的,这管家的权接来做什么?”
徐宁放下果盘,侧目往屋外看了一眼,随即收回视线,换上了诚恳的语气:“三太太与这家里不亲,待谁都冷冷淡淡的,三妹妹又不是从她肚子里来的,自然不会替她打算。三老爷又是那样的人,她姨娘身份低,只怕连自己都顾不上的,母亲何不好好替她打算打算,她记着你的情,将来自会待你比三房的亲些,您不也能博个好名声?”
ωωω.χΙυΜЬ.Cǒm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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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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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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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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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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