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衍打断她后面的话,盯着她的双眼,沉声问:“何时?何地?周围有何人?”
梁嬷嬷对上他的视线,虚得面上一白,根本答不上来,支支吾吾道:“大、大约是巳正左右……在、在内室里……周围、周围只有叨叨和霜降在……”
叨叨听得将眉一横,才要呛她一句,就见徐宁对她轻轻摇了摇头。
接着,听得裴衍又问:“你没在?”
梁嬷嬷越发慌了,胡乱道:“婢子不在……不不不、婢子在、婢子在的!”
“到底是在?还是不在?”裴衍盯着她问。
梁嬷嬷对上那双眼睛,只觉冷冰冰的,又黑又沉,深不见底的湖水一样,能把她看穿似的。
她就越发慌乱起来,早不知正确答案是什么,混乱道:“婢子、婢子不在……”
裴衍冷笑一声:“既不在,你又如何知晓老太太给了大奶奶的钥匙?身旁还有叨叨和霜降在?”
“不不不……”梁嬷嬷慌乱改口,“婢子在的,婢子就在一旁伺候……”
裴衍震怒,满脸阴沉,一掌拍在小几上:“满口胡言!长随,把她拖了下去打一顿,就在院里头打!让三叔好好听一听,老太太究竟有没有把钥匙给大奶奶!”
三老爷满头冷汗,站在那儿一动也不敢动。
长随立即叫了婆子进来,要将梁嬷嬷拖下去。
梁嬷嬷惊慌大叫:“救命……三老爷!救救婢子……二老爷、二老爷救我……不许碰我!滚开、滚开!我是郡主娘娘的陪嫁,你们谁敢碰我!二老爷……二老爷救命!”
眼看着梁嬷嬷就要被拖下去了,始终没发声的二老爷终于开口了:“衍哥儿,梁嬷嬷伺候你祖母多年,你如此待她,不好吧?”
裴衍转头看向他,冷嗤一声:“确实不好。”
梁嬷嬷刚要松口气,就听他又冷冷吩咐道:“长随,堵了她的嘴,别污了着大奶奶的耳。”
长随闻言,立即在身上摸起来,一时摸着一团不知什么布来,直接塞进了梁嬷嬷嘴里。
梁嬷嬷机灵了一回,拍开长随的手,大喊道:“大奶奶!你既说老太太没将钥匙交给你,那你敢不敢让婢子搜身!”
徐宁闻言,侧目看去,见二老爷将茶杯搁回了小桌上,又阴冷地扫了梁嬷嬷一眼,嘴唇动了动,似乎是骂了一句蠢货。
裴衍脸一沉,才要挥手让长随将梁嬷嬷带下去时,就觉手臂叫人拉了一下。
他侧目看去,见徐宁对他眯着眼笑了笑,随即她起身,应道:“可以。只要你敢,你且来搜。”
她站的位置不错,正好在裴衍跟前。
梁嬷嬷回头瞪了婆子们一眼,立即抽出手并站了起来,将下巴一抬,一理衣袖,趾高气扬地走到了徐宁跟前。
她坚信钥匙就在徐宁身上,想着只要搜到钥匙,二老爷和三老也就会为她做主,一时便什么也不顾,直接伸出了手去。
正当她的手刚刚碰着徐宁的衣襟时,裴衍一脚照着她的腰就踹了过去!
梁嬷嬷都还不知怎么回事,人就飞了出去——还是照着二老爷在的位置飞去的!
二老爷一时躲闪不急,叫梁嬷嬷带着连人带椅地摔了个四脚朝天,狠狠摔在了地上——场面一度混乱。
二老爷又气又怒,偏又不能将裴衍如何。只好快速从地上爬起来,迁怒似的一脚踹在了梁嬷嬷胸口上!
梁嬷嬷受不住,张嘴就吐了口血,随即白眼一翻,晕死了过去。
长随忙叫了婆子去,把她抬了下去。
“衍哥儿,你故意的?”二老爷恼怒地转过头去,死死盯着裴衍。
裴衍满脸冷漠:“碰巧。”
二老爷倏地闭嘴,分别看了他和徐宁一眼,暗中磨了磨牙。
这时,听得内室那边传来声音道:“老太太来了。”
众人转头看去,当真就见老太太躺在铺了垫子的竹榻上,让霜降、宝珠以及另外两个丫头给抬了出来。
老太太见了二老爷和三老爷,就格外激动,要不是丫鬟拦着,她非得从竹榻上爬起来,拖着半身不遂地身子爬到他们二人跟前去不可!
幸好她双腿动不了,只能在竹榻挣扎,含混道:“内……内……愤、藏……”
她每挤出一个字来,就要狠狠喘上一口气,就是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她也花了好一阵才吐出来。
就这般,三老爷也吓了个半死,口内大喊一声“娘呀”,就慌慌张张地将自己卷走了。Χiυmъ.cοΜ
裴衍递给长随一道眼神,后者立即跟了上去。
二老爷还算镇定,没有转身就走,而是对竹榻上的老太太一拜,阴着脸走了。
老太太见状,哪里肯干,一时又面容狰狞地挣扎起来,口内含混不清地骂着,仔细分辨,大约是“混账”、“白眼狼”“不孝子”一类的词语。
再多的她说不出来。
裴衍摆摆手,让人来把她抬回了内室去。
厅中瞬间安静了下来。
徐宁对叨叨抬了抬下巴,那丫头也出去了。
等厅里只剩裴衍时,徐宁才自袖中摸出钥匙来,递给了他。
裴衍接过来看了她一眼,随后还还给她,道:“既带着,竟也敢让梁嬷嬷来搜身。”
“我知道你不会让她碰我。”徐宁笑了一声,将钥匙重新收了起来,“这边的事,长随都与你说了吧?”
裴衍没出声,只点了点头。
徐宁又道:“三老爷原是不知道这事儿,今日来问我钥匙,想是二老爷撺掇他来的。”
裴衍应了声是。
徐宁歪着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抓过他的手搁在茶几上,似有若无的在他手心挠了挠:“老太太的库里的那些东西,我始终觉着放在那儿不安全,是个祸端,得运走。”
裴衍眉心轻蹙,忍着手心里传来的痒,垂眼看着她手指在他手心动来动去,故意逗他似的。
他咬了咬牙,闷声问:“运到何处去?”
徐宁拖着声音“嗯”了一声,似是拿不定主意。
但她挠着裴衍手心的那只手没停,还用另一只撑着下巴,看着他问道:“我没主意,你呢?”
说完这话,她也终于收回手不挠了。
裴衍立即缩回手,收进袖子里,并将五指蜷缩在了一起,忍了好一会儿才瘫着脸道:“我听你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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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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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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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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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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