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宁有些意外,甚至下意识往窗外看了一眼,想确定今儿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

  但不等她确认,二老爷就已经进了门来。

  徐宁迎上去,拿捏着端庄贤惠没有真情实感地笑:“二叔叔来了,快请坐吧……霜降,倒茶来。”

  霜降答应一声,正要下去时,二老爷又摆摆手,避着她的视线道:“不必了,我来瞧瞧母亲。”

  说罢,他就垂着头往内室去了。

  徐宁原是要跟上去的,但这时垂着头的人忽然又抬起头转过身来道:“我有些话要单独与母亲说说。”

  这是不希望她跟着进去。

  徐宁听了,便笑了一声,只说了一声“二叔叔请”,就没在跟上去。

  不一会儿,里头伺候的丫鬟也被赶了出来,说是二老爷有话要同老太太说,让她们先出来伺候。

  徐宁摆摆手,让她们下去了。

  那俩丫头刚刚离去,徐宁就听内室传来老太太气愤的声音——她说不了话,仍是“啊啊”叫着。

  也不知二老爷说了什么,把她气得这般激动,不过也说不定是见着了自打病了后就再没见过的人了,这会子正跟儿子抗议呢。

  徐宁没管,让霜降端了茶来自己喝。

  “这两日姑娘回了徐家,这边倒是发生了一件事。”霜降将温度刚好的茶水递给她,低声道,“二太太不知从哪里听说大太太同您冰释前嫌,打算放手让您管家的事了,就跟大太太提议,让瑜大奶奶也跟着学一学。”

  徐宁用茶盖拨了拨水面的茶叶,嗤道:“她消息倒是灵通,连我都不知大太太要让我管家的事。”

  她呷了口茶,又问:“太太应了?”

  霜降往内室看了一眼,确定那里头的人还没出来后,才道:“没呢。让赵妈妈打了岔,她跟大太太说,这原不是什么大事,太太要应了也不妨事。只是太太既要好好与您相处,便该等您回来了再问问您的意思。”

  赵妈妈是个明白人,不会不明白二太太让瑜大奶奶跟着学管家是什么意图。

  她也知道,薛氏对二太太是深信不疑的,故而这话也不是说给薛氏听,让她提防二太太。

  是说给徐宁听的,让她想法子阻止了二太太的野心。

  “这件事不急,等大太太同我提了再说。”徐宁低声道,“鹤延堂这边还有些事情要处理的。”

  话音落下,内室的动静小了一些。没一会儿,二老爷就自里边出来了。

  徐宁抬眼的看去,见他眉心紧蹙,神情阴郁,满脸尽是烦躁不耐烦之色。

  等发觉这里还有其他人时,他脸色一变,瞬间又恢复成同以前一样的淡漠。

  徐宁暗暗一挑眉,随即放下茶盏起身来,笑问:“二叔叔就要走了?可要再坐坐的?老太太好些日子没见着您与三叔叔,定是想您二位想得紧呢。”

  二老爷听出了她话里讽刺,却并不生气,只淡淡将她扫了一眼,道:“不了,那边还有些事……”

  说着,他忽然一顿,目光落在了矮榻上放着的牙桌上。

  徐宁侧目一看,见上头还放着两本她打算重新整理的账册。

  二老爷在看见这两本账册时的神情,明显不如他装出的那样淡定,似乎比刚才从内室里出来时更加烦躁了。

  徐宁察觉不对,故意装着无知,笑道:“鹤延堂的账一直是老太太自己管着的,许是年纪大了,底下人又故意欺瞒,这账记的一塌糊涂,能对上的少之又少。”琇書蛧

  二老爷果然来了兴趣,也不走了,还上得前来,自牙桌上捡起账册来,问道:“是吗?哪里记得一塌糊涂?”

  徐宁观察着他的表情,道:“我做有标记的地方……去岁除夕,老太太在法华寺没回来,裴家就给寺中捐了不少香油钱。我算来算去,这笔账都与大太太那边的账对不上。又问了大太太,才知老太太这边多记了一倍的数。大太太与我说,想是梁嬷嬷年纪大了,记混淆了。”

  “大约是了,”二老爷又将账册放回了桌上,转头看向徐宁,神色淡淡,“你辛苦了,若有不懂,只问你婶婶去。”

  说罢,转身就走了。

  所作所为,皆是莫名其妙,叫人摸不着头脑。

  霜降也糊里糊涂的,小声问道:“二老爷今儿怎来探望老太太了?婢子瞧着,今儿太阳也没从西边出来啊。”

  徐宁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轻一摇头,又对叨叨抬了抬下巴,低声道:“去叫了伺候老太太的丫鬟回来。”

  叨叨不疑有他,一径出去,正撞上还站在门外没走的二老爷。

  小丫头不用装,脸上自然就流露出了震惊来:“二老爷您还在呢?是落了什么东西?可要婢子叫人来帮着找一找?”

  二老爷看了她一眼:“不必了。”

  说罢,他这才又装模作样的要走,余光里却一直盯着叨叨。

  叨叨根本没察觉,只走到一旁去,叫了两声伺候老太太的那两个丫头的名字,道:“这一会儿的,躲哪里去了?赶紧回来,大奶奶叫了你们去伺候老太太!”

  等二老爷走到院里,那躲懒的两个丫头也回来了,忙陪笑着上前,同叨叨说了好些讨好的话后,三人就一径进了屋去,根本不曾往他这边看一眼。

  二老爷这才放心的走了。

  屋里,徐宁问叨叨:“二老爷走了?”

  “走了。”叨叨又拍着胸口,道,“我刚出去见他还在门外没走,悄没声儿的,险些吓我一跟斗。”

  徐宁笑了一声,夸了她一句:“做得好。”

  叨叨被夸得莫名其妙,挠着头去看霜降。

  霜降怜惜地摸了摸她的狗头。

  徐宁这才拿起二老爷方才翻过的账,重新一页一页仔细翻过去,然后翻了不知多少页时,她看见某一页的页脚上有一个指甲印。

  很显然是刚刚掐出来的。

  霜降离得近,也瞧见了,低声问道:“上面没有记号,账是对的。可是二老爷……这是何意?”

  这一页的内容徐宁已经看过了,上面没做任何标记,就说明她当时看账时,并未发现这一页有何不妥的。

  偏偏二老爷在这一页,掐了个指印。

  徐宁放下账册,道:“这一页有问题。”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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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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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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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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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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