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的下人连忙去扶,又发现他满头冷汗,手脚发软,根本站不稳。
最后还是叫两个仆役半扶半抱地送回三房去的。
徐宁站在门口,冷眼瞧着,直到人影也瞧不见了,她才转过身去,看向身后的人,笑问:“三太太,可要留下来用饭?”
“不了。”三太太起身,对她客气一笑,转身走了。
*
晚些,裴衍回府来,听闻徐宁在鹤延堂后,先回行云阁去换了便服,随后又去了枕霞居一趟,大约半个时辰后才往鹤延堂去。
刚进了小厅去,就见霜降在桌旁帮忙摆放。
他目光环视一圈,没见着徐宁,又问:“大奶奶呢?”
霜降闻声,才发现他来了,忙过来见礼,又道:“大奶奶在内室服侍老太太呢。”
裴衍闻言,又往内室去了。
内室里只有徐宁和两个小丫头在,小丫头正遵从医嘱在给老太太活动腿脚,另一个丫头端了碗在给老太太喂东西。
徐宁坐在一旁,一会儿叫那个给老太太活动腿的丫头动作轻些,别给老太太腿给掰折了,一会儿又吩咐那喂饭的小丫头,叫她喂得慢些,米糊糊都流到脖颈里去了。
她坐在那儿,偶尔喝口茶润润喉咙,像是做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做。
“如何?”裴衍上得前去。
徐宁侧目,见他回来,双眼先一弯笑了笑,随即起身迎过去,并不装样子,仍当着甩手掌柜。
她道:“还是那样罢,神志不清,手脚抽搐,说不得话。”
裴衍只象征性地上得前去看了一眼,是有些关心在身上的,只是不多。
但这时,老太太却像是知道谁来了一样,眼珠忽然一动,转了视线来,木呆呆地落在了他身上。
裴衍垂目看着她,也不喊她祖母,冷冷一看,就收了回来,与徐宁道:“这里交给丫头伺候便是,先吃饭去。”
徐宁答应一声,叮嘱了丫头好好伺候后,就随裴衍去了外间。
吃罢饭,薛氏同宁国公就来了。
二人到屋里去看望老太太,宁国公同老太太说话,叫她“母亲”,她也没有任何反应,眼珠都不曾动一下,木呆呆的。
宁国公直叹气,又出来同裴衍商议,想着给老太太请个太医过来瞧瞧。
裴衍没什么意见,叫来长随,递给了自己的腰牌,要他趁着天太还没黑,去太医院院正家里把人请来。
长随拿了腰牌出去,父子二人就到一旁说话去了。
不一会儿,薛氏又从内室里出去,见外间只有徐宁一人在,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得前去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了。
徐宁见状也没说什么,只让叨叨端一杯淡茶来。
“不喝了,一会儿该睡不着的。”薛氏摆摆手,将人叫了回来。
徐宁还在看从前的账,云腿细牙桌上放着一把算盘,还有纸笔。
算到某一处账目时,她也不看算盘,手指头动一动,将算盘珠子拨得清脆响,再低头一看,同账目对上后,又开始算下一笔。
薛氏有些意外,没想到她看账的动作这样娴熟——比她一个管家快十来年的人还要熟。
她默了一会儿,像是终于找到切入口一样,忽然问道:“你这本事,是你祖母教的?”
徐宁从账册里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倒是意外她会主动开口同自己搭话。
她沉默片刻后,才轻轻点了点头,应了声“是”。
其实不是,是张夫人教的。
上一世徐宁也算受她庇护了一阵,虽总瞧不上她畏手畏脚的,但因她是张大奶奶,又只做事不说话,偶尔还能帮她打压打压张家二房和三房那些人,留着用处大,倒也教会了她不少东西。
但这些事情,哪里是能跟别人说的?
一个贺连昱就让人传出了不少闲话,再加个张家,她这名声只怕要烂到地里去。
裴家没人追究那些闲话,是她幸运,遇见的人是裴衍,帮她挡了不少责问。若换了其他人,只怕在婆家早站不住脚了。
徐宁想起贺家来就一阵头疼。
这时,薛氏又道:“我心里其实还是不大喜欢你。”
徐宁闻言,提笔正要做记号的手一顿,好一会儿才冷淡淡地应了一声:“是吗?”
“是。”薛氏承认得相当干脆,“我原先瞧上的是陈家的一个嫡女,陈老夫人嫡次子家的孩子。预备提亲时,衍哥儿不顾我心思,要去徐家提亲,你祖母拒了这门亲事,我还挺高兴的。”
徐宁将唇一抿,又放了笔,不甘示弱地回道:“我也挺高兴的。”
“你别生气,我不过是想借机,将心里话同你说清楚罢了。”薛氏离得近,见她把不高兴都藏在眼底,故意在脸上摆出了冷漠来。Χiυmъ.cοΜ
她笑了一笑,又道:“后来今上指婚沈家三小姐时,我也觉得挺好,沈老太师是开国功臣,朝中清流,沈三姑娘虽生在沈家三房,但品貌不错,人也知礼……”
徐宁咬了咬牙,还是没忍得住气,眯着眼假笑道:“真是对不住啊,我既没有品貌,也不知礼,就会气人。”
“确实,你家世也不如她。”薛氏道。
这天儿聊不下去了。
徐宁将账册搁回桌上,起身就要走。
但这时,她就听薛氏不紧不慢道:“不过,京城那么多比你强的姑娘,偏你做了我儿媳,想来……这也是你我的缘分。”
徐宁一顿,侧目将薛氏看了好几眼,一度怀疑她是不是晚间吃错了什么东西。
薛氏看着她,倒像是释然一样,又笑了一笑:“那日衍哥儿师母骂我的话,我回去想了想,觉得有些道理,你既进了我家的门,我再不想承认,你也是我家的人。”
其实在鹤延堂之前,裴衍同宁国公也跟她说了许多话。
薛氏不想承认可也不得不承认,这个既定的事实。
总不能撵了徐宁,让裴衍好好的一个人,背个二婚的名声。
徐宁听了她这推心置腹的话,刚开始的古怪之后,忽又觉浑身不自在。
她甚至不敢与薛氏对视,下意识移开了视线。
薛氏继续道:“后来衍哥儿也同我说了,他活了这么些年,也没对谁动过心,叫我行行好,不要连他的唯一一次动心都抹杀了。”
徐宁听了,只觉浑身发烫,目光飘忽,手足无措,根本不知看向何处才合适。
这时,薛氏坐在另一头又道:“我就衍哥儿一个孩子,来得也不容易,为了他我也想同你好好相处,不叫他为难。你呢,可愿意为了他再叫我一声母亲?”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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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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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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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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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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