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衍眼神轻飘飘的,冷冷淡淡地落在她身上,一瞬间让她觉得自己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徐宁忽然闭了嘴,收起所有试探来,重新扬起端庄贤惠的笑来:“没什么。”
裴衍颔首,竟也没多问,只收回视线,又闭目养起神来。
很快,就到了裴家。
裴衍先一步下了马车。
徐宁想起他方才的那道眼神,琢磨他定是不愿与自己同行回去的,便在马车里多待了一阵,打算等他进府了在下去,这样就错开一起回去。
直到听得叨叨在外头喊了一声大奶奶,她才掀了帘子,钻出马车。
但叫她意外的是,裴衍并未先进去,而是还在马车旁等着,见了他出来,便自然而然地伸出了手来。
徐宁又愣了一下,仔细一看,才发现裴衍落在她身上的眼神仍跟方才在马车上看她的眼神是一样的。
徐宁一时有些茫然,目光在裴衍脸上转了一圈,又在她伸出来的手上转了一圈,默了片刻后,才将手搭在他手心,任他牵着自己下了马车。
同他这个人一样,他连手也是凉的,但手心里却带着一点类似炉火余温一样的温度。
徐宁被他牵着进了府去——这是他们俩第二次牵手,上一次是新婚,他也是这样把她从轿子里牵出来,带进府里的。
前后没隔几天,他又这样牵着她进了府,可情景不一样,心情也不一样。
这一回,徐宁明显感觉到二人中间隔着什么的。
但就像霜降说的,她聪明,脑子也转得快,可一旦涉及这些情情爱爱的,那颗聪明的脑瓜子就变成了榆木。
就算此刻她感觉到了一些什么,也没具体去想一想原因,只当裴衍心情不佳,是因吏部有事烦他。
明明进了府后,裴衍松开她手时,她清晰地感觉心里空了一下,甚至还下意识抬了抬手,往前追了一步,却又很快收回来,将拿在另一只手里的团扇换到了被裴衍牵过的那只手里。
*
两人一路无话,一前一后,沉默着回了行云阁。
裴衍进内室去换了身轻便些衣裳,束着衣袖,铜冠束发,褪去儒雅之气,气质又变得冷冽起来。
徐宁见他出来,顺口便问:“要出去?”
裴衍点头,淡淡地“嗯”了一声,便往门口走了去。
临了不知想起什么来,脚步一顿,迟疑道:“不回来用晚饭了,不必等我。”
徐宁只想着自己是个体贴的妻子,也不问他到哪里去,做什么去,相当温柔贤惠地将他送出们:“路上小心,早去早回。”
裴衍忽然沉默了。
良久,他回过身,看着站在门口笑望着他的徐宁,憋了半响,终是没忍住:“你就不问问我到哪里去?”
徐宁脸上就多了些茫然,还回头看了眼站在她身旁的霜降。
霜降同她对视了一眼。
然后徐宁就自以为明白了,贤惠的妻子不该什么都不问,是要问的,还要表现出很关心来。
于是她就毫无诚意地关心地问道:“夫君到哪里去?”
裴衍:“……”
他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扭头就走了。
很快,一个能冻死人的背影,就消失在了视线里。
徐宁莫名其妙,回头去问霜降:“我按他意思问了,他不说就罢了,怎还气冲冲的?便是一个月里有那么几天,他也不该一天里反复无常好几回的。”
霜降:“……”
上天在造她们三姑娘时,怎么就没想起来给她多加一根筋呢。
霜降同长随重重叹了口气,十分忧愁。
“你们叹气是什么?”徐宁皱了皱眉,觉得这叹的不是什么好气。
霜降看着她,诚心诚意道:“婢子叹大奶奶您真贤惠,满京城无人能及。”
长随干巴巴地笑了一声,也道:“是啊,能娶着您,定是大爷烧高香求来的福气。”
徐宁皱着眉进了屋,脑子忽然又变得灵光起来,道:“别以为我不知你们俩搁那儿阴阳怪气地讽刺我。”www.xiumb.com
霜降跟进去,笑道:“哪能呢。大奶奶这样贤惠之人,婢子夸您还来不及呢。”
徐宁侧目看她一眼,嘴唇动了动,到底是什么都没有说:“算了,我不与你计较……宝扇呢?去叫了宝扇来,我要问问她,我走后这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霜降应了一声,正要下去叫人时,长随就自门外探进来一个脑袋,道:“奶奶别去叫了,宝扇往后都不会出现了。”
徐宁一顿,回头看了长随一眼,问道:“她怎么了?”
“她行为不端,大爷让人叫了她爹娘来,将她带出府去了。”长随语气轻飘飘的说着宝扇的结局。
徐宁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她并不吃惊裴衍会将宝扇撵出府去,她吃惊的是宝扇会按捺不住这么快就出手。
她皱起眉来,又问:“当真是她行为不端?”
按说前儿她才警告过宝扇,她不该那么快就按捺不住才是,而且后来两日,裴衍下衙回来时,她也自己主动避开,并不在屋里伺候的。
若不是忽然醒悟,将徐宁的话听进去了,那就是故意装做那样,同她虚与委蛇。
长随在门外笑道:“好好的,小的也不拿这样的事来诓骗您的。当时爷在屋里想事情,也没人唤她,她自己就进来了,小的还在屋里呢,她就做些没眼看的事来。爷是最厌恶底下人心思不好的,一气之下就撵了她去。”
不等徐宁细问,他又道:“这院里头也有人瞧见了的,奶奶若是不信,可传了人来问问。哦,爷还同我说,这院里的人,奶奶若瞧了不顺心,全撵了去都行,不必顾虑什么。回头若差些人手,您同小的说,小的帮您找人来。”
徐宁闻言,心中想什么也没在脸上表现出来,只笑道:“原是这样。既你都说她行为不端,那便真是如此的。没什么,你忙去吧,我就随口问问。”
长随答应一声,就将脑袋缩了回去。
徐宁当真没在追问这事,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然而裴衍确实一夜未归。
次日,徐宁又去吓了薛氏一回,把她气得吱哇乱叫后,就回去了。
才进行云阁的院门,就听一个丫鬟坐在廊下同另一个丫鬟道:“我瞧得真,不骗你……人都泡涨了,手上,脖子上,身上也全是伤痕!”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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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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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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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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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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