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衍带着孙远瞻先行一步。

  等人走后,徐宁才侧目看向沈家五姑娘。

  沈家五姑娘本还垂着头,等察觉她视线时,又抬起头来,迎上徐宁的视线,平静地笑了起来。

  徐宁便将嫣红的唇畔一弯,欠身拜谢:“我脸皮厚,随大姐姐唤你一声五妹妹。”

  说罢,她上前握住了沈家五姑娘的手,沈家五姑娘倒也大方,欠身回礼时,喊了一声三姐姐。

  徐宁弯着双眼,和蔼笑道:“今日之事倒多谢你了……”

  她顿了一顿,又若无其事笑道:“方才妹妹也该瞧见了,孙公子见势不对,转身就跑,将你独自留下来面对我,丝毫不曾想过你的处境,人品可见如何。”

  沈家五姑娘也是个聪明之人,当即听出了徐宁话中的未尽之意。

  她掩唇轻笑一声,接过话道:“三姐姐放心,我虽身在闺阁,不曾见过市面,但也知道‘不能哄抬猪价’的道理。”

  徐宁闻言,见她并未假戏真做,对孙远瞻动真情后,她才稍稍放了心。

  “你也放心,”沈家五姑娘看起来很善解人意,“今日你我不过吃多了酒,在此处散酒意,碰巧撞上了,并未见过谁,四妹妹也在前院,没往这边来。”

  徐宁也弯着双眼轻轻笑,看起来十分体贴,“是。我也差不多酒醒了,妹妹呢?可要随我一道过去?”

  沈家五姑娘便主动过来牵住她的手,两人一道往内院寻徐琅去了。

  徐琅正招呼人,见她们回来,又没见着徐珠,一时不放心,三言两语招呼完客人之后,就寻借口将她们二人拉至角落去了。

  因还有其他人在,又是事关徐珠名声的事,徐琅不敢问得太细。

  徐宁也没说太细,只道都妥当了,已将徐珠送回徐家,她现在要去见见孙远瞻。

  徐琅一听,就不放心,压低声音:“不行,太危险了,剩下的事我回头让你大姐夫去处理……”

  徐宁打断她后面的话,道:“大姐姐,知道这件事的人越少越好,何苦再将大姐夫牵扯进来?何况他刚去大理寺,只怕是想更快站稳脚跟的,何苦再用这些事去烦他?”

  听她这样说,徐琅瞬间犹豫起来。

  徐宁便在她手上一拍,往前一步,低声道:“你放心,我不是一个人。”

  徐琅茫然了一下,没听明白:“什么叫你不是一个人?还有与你一起?难道是明若……”

  不等她将话说完,徐宁便笑着一欠身,告辞走了。

  这人溜得极快,徐琅想抓住她问个清楚,她却趁人不注意,穿过人群,从不起眼的角门出去了。

  “这丫头……”徐琅叹了口气,一转眼见沈家五姑娘还在,又问,“你可知同她一起的人是谁?”

  沈家五姑娘闻言,收回望着徐宁离去的视线,避嫌似的用手帕抵住唇,淡淡道:“大约……是裴尚书。”

  徐琅闻言,震惊的瞪大了双眼,满是不可置信:“你说谁?”

  直到这时,她才从沈家五姑娘得知,裴衍当时不仅也在,还是他帮忙带孙远瞻出府的。

  不等徐琅细问,崔妆就匆匆寻来,道是谁家的奶奶在找她,叫她赶紧去。

  徐琅只好放下疑惑,叮嘱沈家五姑娘别忙走,再等等她后,就匆匆去了。

  沈家五姑娘站在原地,目送徐琅走远了。

  她转着扇柄,忽然嘀咕道:“运气真好……”

  *

  徐宁出了门,没走几步就碰上了被裴衍打发来接她的长随。

  长随将拿在手里的幕篱递给她,笑道:“大人说出门在外,只怕不方便,以防万一,姑娘还是将幕篱戴着比较好。”

  叨叨不在,徐宁今日又没带陈妈妈来,就只能自己动手戴幕篱。

  她一面整理帽裙,一面无意问道:“你家大人瞧着冷淡不近人情,却意外的善解人意,注重细节。”

  长随一听,耳朵动了动,立即不动声色道:“自是因为这个人是三姑娘了。若换一个人,我家大人脸上是什么样子,心里就是样子的。”

  “是吗?”徐宁只是随口一问,并不打算深究,整理好帽裙后,又道,“走吧。”

  长随知道她不信,一面去开门,一面又替裴衍说着好话:“大人其实很有趣的,姑娘若是不信,等将来你们成了亲,细细相处下来,就会发现的。”

  徐宁眼下并不关心裴衍是不是有趣,甚至说还没意识到她将要嫁的人是裴衍,在内心深处只将他当做一个家世好,可以让她过平静日子的人。

  她甚至在内心深处觉得,尽管裴衍位高权重,可骨子里同张沉云之流差不多。

  唯一不同的是,当初她是迫于无奈才嫁给张沉云的,而裴衍是她挖的坑,把人扯到坑里的。

  所以,她一直认为就算将来去了裴家,她与裴衍有没有感情都无所谓,他要宠爱哪个妾室都是他的事,只要不威胁到她的生命或者她想要的位置,她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与他们方便。

  若是裴衍需要,她也可以帮他养他宠爱的妾室的孩子,给他孩子一个嫡出的名分。

  在她的臆想里,她甚至从未想过,与裴衍会不会有夫妻之实,二人会不会有孩子。

  出了徐琅家的门,上了马车,长随就带着徐宁往一条陌生的路去了。

  不一会儿,到了一处僻静的宅院外。

  这里地处十分偏僻,左右虽有人家,但并未在闹市,街市上更是半天不见一个人影路过,连小贩商人都不往这边来。

  马车停稳,长随跳下马车,正转身要去将徐宁搀扶下来时,就被一股力道薅到了一边去。琇書蛧

  那薅他的力气还不小,等他后退两步站稳后,定眼一瞧,才发现薅他的是裴衍。

  而且这人还若无其事,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伸出手去,让徐宁搭着他的手臂下了马车。

  甚至还无视他,直接领着徐宁进了门。

  长随:“……”

  至于吗。

  他故意拖长了声音,唉声叹气给裴衍听。

  裴衍不为所动。

  倒是徐宁听见了,正打算回头来问他怎么了时,裴衍就伸出手隔着幕篱兜住了她的后脑勺。

  徐宁一时回不了头,只听得他声音又沉又稳,还压得低低,如同羽毛一样从人耳边扫过:“别管他,吃多了噎住了,叹气消食儿。”

  长随:“……”

  所以,爱会消失对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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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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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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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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