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蛋,当即就落了个红艳艳的巴掌印。
徐宁稳坐于凳上,眼也不抬,无动于衷,只轻轻一抬下巴,示意叨叨继续。
叨叨那丫头又虎又憨,也不怕得罪了人,得了徐宁吩咐,就又要动手!
但这一回不等她得手,外头就又冲进来三两个人,推搡开叨叨和扣押着温四姑娘的丫头,一径将温四姑娘护在了身后。
其中一个身着绿色衣裙的丫头先看了看温四姑娘的脸,见了那清晰红艳的手掌印后,脸上就多了些愠怒,可当她转过脸看向徐宁时,那丝愠怒就被她藏了起来。
徐宁眯了眯眼。
“大姑娘,我家姑娘年纪小不懂事,得罪了您,您做姐姐的多以身作则引导她便是,何苦撺掇了外人,来欺辱自家人呢?”那丫鬟只将徐宁一撇,便转头对温明若笑里藏刀。
温明若本就不见血色的面庞,便又白了一分,急欲辩解:“我不曾……”
丫鬟打断她的话:“当姐姐的教导不听话的妹妹,原也是应该,我家姑娘不敢有怨言。只姑娘您万不该教唆旁人动手打自家妹妹,回头传出去了,姑娘您清清白白的,旁人倒要落个多管闲事的名头了。”
这丫头的嘴好生厉害,三言两语就挑拨了温明若和徐宁之间的关系。
但凡要是个蠢的,这会子怕也是被她挑拨了去。
温明若更是死死咬着唇,半句辩驳的话都说不出口。
霜降听得直皱眉头,上前一步才要说话,就叫徐宁拉住了手臂。
她听得自家姑娘低低笑了一声,蛾眉宛转,眼波间好似得了几分邹姨娘的真传,轻柔如水。
徐宁问道:“你是二太太身边的人。”
虽是问句,可语气里满是肯定。
那丫头眉心轻蹙,有些不明就里:“是。”
徐宁“哦”了一声,语气仍是柔柔的,带几分年长者的慈爱:“听闻你家太太最是深明大义,四姑娘是她所出,想来也是如此,可她方才却当着我这个外人的面,出言不敬,行事粗鄙,全然不像二太太所出……莫非,是你们当下人的挑唆的?”
那丫头眉心紧蹙,盯着徐宁的目光很是不善。
徐宁笑容一收,神色便冷了下来:“你家姑娘是我叫人打的,你回头告状时,别说错了人!还有……
她目光一斜,冷冷睨向那主仆二人:“告诉你家太太,替明若撑腰的大有人在,别以为姑姑姑父没了,你们便能为所欲为!滚!”
那丫头脸色几变,终是一句辩驳的话也没能说出口,带着温四姑娘灰头土脸的滚了。
事情不曾闹大,温明若松下一口气,立即不受控的咳了起来,撕心裂肺的,倒像是要连内脏也一并咳出来一样。
徐宁始终守在她身旁,等她喝了药,沉沉睡去后,方才离去,回了她自己歇息的地方。
才坐下来,霜降就替她倒了杯水来:“姑娘方才不该那样莽撞。”m.xiumb.com
她又忧心道:“您在徐家的日子不比温姑娘好过,虽有老太太护着您,可如今山高水远的,老太太便是有心,只怕也无力。太太虽在,却不见得会为了您与温姑娘与温家撕破脸皮的。姑娘行事前,应当先保全自己才是。”
都是徐老太太跟前的人,几分真情,几分担心,徐宁还是分辨得出来。
她接过水来呷了一口,方道:“从前在渝州时,祖母每每收到从扬州送去的信,都要伤伤心心的哭上一场,好几回叫我撞上了,还要假装无事。姑姑是她唯一的女儿,如今突然离世,她心里的难过不是我能代替的。”
霜降便道:“可姑娘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老太太又如何承受得住?”
“你放心,我心里有数。”徐宁对她笑了笑,道,“明若妹妹是姑姑唯一的女儿,在祖母心中是无人可代替的依托,所以我无论如何也要将她带去京城!”
她一心一意念着老太太,霜降本该高兴,可她如今却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隐隐还有些担忧。
尽管温明若是徐漪唯一的女儿,是老太太对徐漪仅有的执念,可到底没养在跟前,不熟的,谈不上几分真情,而徐宁才是那个同她们相熟的,感情自是不同。
霜降犹豫半响,还欲开口劝一劝徐宁,叫她多替自己打算打算,还没出声,就听她道:“你别说了,我有自己的打算,只烦你替我办一件事。”
霜降就只她是听不进任何劝的,便叹了口气,认命道:“姑娘请说。”
徐宁招招手,叫她附耳过去。
等交代完了霜降,她又招手叫来叨叨,吩咐道:“我若离了这院子,定引人怀疑,有些事情,还得你去帮我打听……”
*
此时,泗州。
裴衍一身正三品孔雀补子绯袍,端坐在黄花木透雕海棠圈椅上,正细细翻开着手中的文书。
仍是面无表情的,叫人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边上立着一个着青袍鹭鸟补子的小官员,他身量细长,又贼眉鼠眼的,像个随时给鸡拜年的黄鼠狼。
他观察着裴衍的脸色,却发现此人跟旁人不同,半点情绪不外露,一时根本不知如何开口。
还不等他猜出裴衍的心思来,就听他忽然出声问道:“棠梨镇莲花山在何处?”
“黄鼠狼”吓了一跳,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在问他,忙道:“是泗州南边的一处小镇子。”
裴衍听了,只点点头并不接话,目光落在文书上,看也不看“黄鼠狼”一眼。
一时屋中又安静下来,半点声息也无。
“黄鼠狼”猜不透他的心思,又不知他为何这样问,心中一阵忐忑,急得额上都冒出不少冷汗来。
毕竟棠梨镇莲花山不是一个随随便便的地方,是前任知府,温大老爷,温明若父亲殒命之地。
正忐忑间,“黄鼠狼”又听得裴衍毫无征兆的问:“去扬州会途径此地。”
听着是问句,可语气间又满是肯定。
“黄鼠狼”被他这冷不丁的声音吓得冷汗顺着额角就滑落到了下颚处。
他忙赔笑道:“是会经过,不过是个小地方,又偏,寻常人去扬州,都不会走这条路……”
他说着话,又下意识一抬头,就见裴衍正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眼珠清明如铜镜,照了个神色惊惶慌张的人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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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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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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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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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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