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怀揣着怨恨、怒气,抱着一死的决心,估计怨煞和我也是差不多的意思。
我们就像两颗离膛炮弹,飞速地接近着,刮起地面一层血雾。
怨煞更恐怖,她已经不知抓了多少只冤魂厉鬼,想着那些东西是要喂给我吃,简直吐了,也更饿了。
唰!
刹那间,我们之间的距离缩短为零。
“奔雷诀,诀死你!”
“掌心雷,去死吧!”
我像个中二的少年,怒吼着,狠狠拍在她肉山一般的身体上。
那种手感很难描述,就像气球里装满隔夜的屎,恶臭、黏腻、冰冷。
雷光在怨煞身上噼里啪啦炸裂,如同冬日夜空最绚烂的烟花,炸出一个个恐怖的空洞。
墨绿色、紫黑色的浆液从伤口涌出,周围恶臭难闻。
要不是忙着应付她,我早就吐八百回了。
“啊~”
她发出惨呼,庞大臃肿的身体剧烈摇晃着,摇摇欲坠,大地都快被踩垮。
退了几步之后,她啪唧跌倒在地上,痛苦地翻滚呻吟,一时间爬不起来。
身下上百平米的土地,轰然龟裂,无数的阴气从裂缝钻出,向她和我蔓延而俩。
“快,趁机找到剑,结果了她!”
我扭头四望,到处黑麻麻,只有我们这一片地方笼罩在红光之中。
剑在何方?
“呜~呜~”
突然传来低沉的呜咽声。
声音就像一只铁锤,狠狠撞击我的心脏,闷闷的疼。
一声接一声,起先是单一,后来变成和音,期期艾艾,惨惨切切。
分明是声音,却像是一把把无形的钝器,狠狠锤击,从内到外,要将我砸成肉酱。
我赶紧捏诀,诵念刘文龙教我的清心咒。
一股清流从丹田升腾起来,慢慢往上走,驱赶着身上所有的寒气与不适。
道法与恶灵的对抗。
奇异的感觉遍布全身,我一度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胜利在望。
直到我胸口被重重一击。
整个人都飞起来,狠狠跌到地上。
是怨煞阴气所幻化的触手,没想到这么强这么长。
这一下给我撞的口吐鲜血,眼冒金星,屁股差点摔八瓣。
咔!
一声闷响,雷击木手串在我手腕上直接炸的稀碎。
“妈蛋,这么狠!要不是手串,估计我直接挂掉都有可能。”
冷汗淋漓。
我吐了几口血唾沫,嘴里的铁锈味还是很浓。
狠狠骂了句——打不过还不许骂了?
艰难爬起来,我一抬头,就看见熟悉的剑柄,在前方的血水汪里若隐若现。
真是福祸相依。
我心狂喜,这还不赶紧捡起来干掉她?
趁她病要她命!
就在我准备去捡剑时,突然一声轻叱:“敢伤我徒弟,跟你拼了!”
我回头一看,赵绫挣扎着从避鬼阵跑出来了。
赵绫一边跑,一边从兜里掏出一把符,什么色的都有。
她手在伤口上抹一把血,开始在符上画印。
当时我那个心啊,又气又感动。
你说我画那个阵干嘛使的,保护你呗,你倒好,出来了。
可她出来为啥?为我啊!
唉,我们这对倒霉催的难师难徒。
“不要过来,她还有的是招没用呢!”
吃过一次亏,我知道怨煞远不是看起来的那么简单——尽管她看起来已经很恐怖很恶心了。
不等我吼完,倒在地上的臃肿怨煞,唰一下就冲到赵绫跟前,阴冷血腥的触手,直接将她卷起。
可怜的赵绫,手里的家什还没用出来,就被捉住。
触手如钢鞭,几乎勒进她肉里。
“臭女人!天堂有路旎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
“呵呵,也好……”
怨煞的阴笑,让我陡然产生不妙的感觉。
“啊!”
果然,赵绫一声凄厉惨叫,惨绝人寰。
就见怨煞的七手八脚,抓住赵绫,大字型展开,而在赵绫背后,一条触手缓缓扎进她后背。
鲜血淋漓,比血雨还浓。
“你给老子住手!”
我急吼,又喷出一口血。
“我和赵家,也是三世恩怨,正好这一世了结了!”怨煞张牙舞爪,嚣张至极。
上百张嘴,同时开口讲话,整个天地间,就剩下她那刺耳的声音。
我愣住,原来我和赵绫、赵利三的缘分,也是前世注定。
绷不住了。
不管三七二十一,我先取剑。
唰!
又一条触手,狠狠地抽到我腿上,直接把我掀翻在地。
噗!
我在血水汪里跌了个嘴啃泥,一嘴腥臭。
“还妄想杀我?门儿都没有!”
咻咻咻!
数十只触手,直接把我五花大绑,甚至还有两只触手,强行掰开我嘴巴。
她一只触手不断往赵绫体内扎,另外几只触手,却是抓着无数的冤魂厉鬼,狠狠朝我嘴里塞。
“呃……”
“呜呜~”
耳畔鬼哭狼嚎。
美味,真的很美味。
我能感受到有‘食物’进入口腔,下意识地吞咽。
一只、两只……我越吃越饿。
哗啦、哗啦!
一阵阵浪涛拍岸声传来。
“哈哈,忘川河,我一定要填平你!”
“这天不公,这地不平,那就毁灭吧!”
我眼见着汹涌的黑色洪流,冲破雨幕,从夜与大地的尽头涌来。
卷走良田,冲毁楼房,折倒树木,带走一切生灵,浩浩荡荡杀气腾腾,直奔我们而来。
再仔细看,那洪流根本不是洪流,而是一颗颗人头、鬼脸。
他们随波逐流,吞噬沿途的一切。
浪涛汹涌,山呼海啸。
绝望,也随之涌来。
我知道,这样吃下去,我肯定能成为一颗合格的石子,去填掉最后一个缝隙。
不过这黑浪虽然来势汹汹,却时强时弱,给我感觉,好像有什么庞大的力量,在阻挠着它。
可这力量再怎么强大,地府阴气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我的理解,堵不如疏。
这跟治水是一个道理。
还有另一层可能性,有谁,在给我争取时间,在为万物生灵,争取一丝生机。
是谁呢?
绝望之中,一幕幕浮现在我脑海里。
我只想到一个人——沈旎。
她,到底是何方神圣?
就在这时,一个不起眼的身影,踉踉跄跄,自这阴气重重血雨弥漫中,艰难站起。
是赵利三!
他披头散发,摇摇晃晃,一双浑浊却坚定的眼睛,死盯着怨煞。
赵利三揭开自己的衣服,两只手,不停地在身上挖、挠,一条条血槽涌现,血流如注。
他食指蘸血,虚空画符,嘴里念念有词。
“都天大雷公,霹雳震虚空!”
“精兵三十万,煞气遍乾坤!”
“扬沙飞走石,赤电破群凶!”
“铁面扫妖氛,狼牙啖疫瘟!”
冗长的咒语,沙哑的嗓音,衰弱的身体,几次坚持不住。
可虚空之中,一道庞大的血符还是逐渐立起来了,越来越饱满灵动。
闪烁着血光,边缘更是金芒灿灿,充满浩然正气。
赵利三血已枯竭,他干脆自断舌根,一口浓血扑出,补足最后一块空白。
此刻他言语已经含混不清,却仍旧挣扎着喊出最后咒语。
“都天雷神,大罗煞符,灭尽天下鬼魅!起!”
血符飘荡而起,朝怨煞冲去。
似乎感受到莫大的威胁,怨煞竟然扔掉我和赵绫,全力以赴对抗血符。
无数只触手摇荡着,企图撕裂符咒。
可每一只触手碰到血符,就哧哧冒出黑烟,紧跟着化为乌有。
每失去一条触手,怨煞都会发出一声惨烈嚎哭。
“可恶,死老头,我要你万劫不复!要你满族永不超生!”
怨煞怒吼。
赵利三踉踉跄跄,跌倒在地。
他体力已经枯竭,冲我嘿嘿惨笑:“小纸,就靠你了,救我孙儿……”
“爷爷……”我泪崩,赵绫更是痛不欲生。
血符虽强,奈何怨煞阴气汹涌不断,实力强悍。
一只只触手,犹如敢死队,不停地冲击血符,不停地灰飞烟灭。
而在这个过程中,血符也是一点点淡下去。
怨煞得势,越发疯狂地撕碎血符。
我不能再等,强忍住所有的不适,一骨碌抓住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膛。
“丢颗心而已,男子汉大丈夫,莫怕!”
惨笑一声,我手狠狠抓进胸膛,握住那不断搏动的器官。
咕咚、咕咚!
热腾腾的血顺着手腕流下,心脏在掌心搏动不知。
咬咬牙,狠狠一扯,一颗心脏被揪出,我整个人,变成空心。
身体侧立,左侧做弓,右侧作弦,剑搭其中,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拉弓射箭。
剧烈的痛感折磨着我,可它又在迅速远离,就像是我的生命,毫不犹豫把我抛弃一样。
剑离弦而去,呼啸着裹起一团阴风,奔向怨煞。
她终于回过味来,转头看我,无数张恐怖脸孔,逐渐由愤怒变得惊恐,无数双眼睛圆瞪,张大嘴巴发出嘶吼。
“不,不……”
“不你妈蛋!”
这是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伴随这句话,剑刺入怨煞身体。
刹那间她没了动静,庞大的腐烂身躯立而不倒,就那么站在雨幕之中。
无数的阴气从伤口中涌出,像是过街老鼠无头苍蝇,仓皇逃窜。
忽然有一股莫名的巨大力量,将所有阴气都吸向某个方向。
而同时,汹涌黑潮戛然而止,紧跟着迅速倒退。
轰隆!
怨煞到底,那剑穿透她的身体,消失在茫茫天际。
没了心的人,是活不成的,可我终究是睁着眼,站着看她倒地。
在她倒地的刹那,我也支撑不住,倒在地上。
好累。
眼皮重若千钧,终于可以好好歇歇了。
砰!
生命的最后一刻,我听到巨大的爆炸声,狂风巨浪都已与我无关。
我不知道事情到底做成没有,但我尽力了。
据说那一天,我死后,天地间的一切异像刹那间烟消云散。
晴空万里,天清地朗。
人们几乎是立刻回到正常的世界里,回归正常的生活当中。
没有阴气黑暗的压迫,大家都前所未有的轻松。
我终是死了。
可死了为什么还会有感觉?
鼠标点击的声音,还有耳机里传来队友的怒骂声:“草,你梦游呢!敌人都偷到家门口了草,小学生嘛你?”www.xiumb.com
我怔了怔,坐直身体。
熟悉的场景,是工地上我的宿舍兼办公室。
外面大雨滂沱,再看时间,赫然是挖出红漆棺材的那一天。
“不、不会吧……我在做梦?还是梦在玩我?”
我使劲拍拍脸,疼,不是梦。
是梦想照进现实,还是现实被拉进地狱?
我一时间竟然搞不清了。
二麻子端着饭盒从我窗前经过,嘴里哼着不知名小曲,看起来不开工的日子他心情极佳。
“哎,李哥打游戏呢!”
他探头一看,嘿嘿笑着跟我打招呼,一如往常。
我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因为我搞不懂眼下是什么情况。
雨一直下,气氛还算融洽。
我回过神以后,跟二麻子调侃几句,他喜滋滋地端着饭回宿舍干饭去了。
我傻愣愣地坐在办公桌前,一直到傍晚雨停,有人敲门为止。
“谁?”我问。
“傻子,下班了吧?不是说好今晚一起看电影吗,速度与激情8上映啦!”
门外传来一个水灵灵、娇滴滴,熟悉的声音。
我愣住。
“叶丽雯?”我忍不住惊呼。
叶丽雯推门进来。
俏丽的身影,素白的长裙,漂亮的人儿活灵活现站在我跟前,笑眯眯柔情似水地看着我。
我傻眼了:“你、你怎么来了?”
“干嘛,工地不许女朋友来嘛?走啦……”
她过来挽住我胳膊。
我就这么傻乎乎被她带出去,又塞进跑车里,在一众兄弟们艳羡的目光中朝影视城奔去。
不过在离开房间时,我似乎听到一声叹息,清幽,无奈,似真似幻。
在去影院的路上,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突然叶丽雯说:“我爸结交了一个道观的院管,你知道吗?他年纪轻轻,本领可大了,现在是好多权贵的座上宾,赚钱无数。不过这个人好厉害的,视金钱如粪土,把赚的钱全捐给希望小学……”
我心一热,眼泪滚落。
赶忙趁着她不注意,将泪痕擦去:“呵呵,是吗?还有这样的二傻子,他是不是叫刘文龙啊?”
“对啊对啊,就是刘道长……我爸说了,要请他做公司顾问来着。”
我双手捧着脸,也不管叶丽雯怎么看,任由泪水冲刷脸庞。
刘文龙,你还活着,很好很好。
后来我到处搜寻赵绫、赵利三的下落,可他们就像是人间蒸发,无论怎么都查不到他们的下落。
最离谱的是,原本属于沈旎的那些房产、存款、店铺,现在居然全在我名下。
拢巴拢巴,咱大小也算个富翁了。
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抱着自己的崽,想了半辈子,也想不通这些事。
是我做梦?
还是梦在玩我?
我生活在真实的世界里吗?
管他呢,身边的人安乐健康,大家都安居乐业,天清地朗。
嗯,这挺好。
(全书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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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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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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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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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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