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对,请问是这位吗?”
我指的就是他小儿子。
刘土根脸如土色,愣了半天神,喃喃自语道:“老师,你没骗我呀……”
而后他走到祖宗牌位前,点了根香拜了拜,才拄着拐杖,回过头,让女儿帮我们泡茶。
而后他拿出主人的姿态,客客气气请我们落座,说起一件陈年往事。
原来刘土根有一个家传的毛病,从他爷爷的奶奶传下来,到他,再到刘云,已经是六代了,他们有阴阳眼,每一代都有一个人会患有此‘病’。
没错,这个在我看来是天赋的能力,被他们解读为病。
这个毛病一旦发作,便纠缠一生。
刘土根说自己极其痛苦,寝食难安,经常会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人和事。
现在他的女儿也初露端倪,虽然尚未发作,可也是迟早的事。
所以他对刘云,是又爱又恨又怕,他妻子也是如此。
殊不知这样反而搞得女儿更难受,当然这是家务事,咱也管不着。
反正这一家人是被阴阳眼的能力折磨的够呛。
尤其是刘土根。
在少不更事的时候,没觉得这是麻烦,反而很拽,经常跟小伙伴炫耀。
结果搞到没朋友——没谁愿意自己的孩子跟个疯子做朋友。
普罗大众眼里,见到鬼就算不是疯子也不是好事。
刘土根被彻底孤立时才十五岁,书也读不下去,相当郁闷了一阵子,突然有一天,一个能看事的师傅出现在他生活里。
“跟我讨生活去吧!”
刘土根都不记得他俩是怎么遇见,只记得见面第一句话,师傅就说的这个。
刘土根想了一晚上就打包跟师傅走了,而家里人也把他的离开当甩包袱,乐得如此。
从十几岁起,刘土根就开始走南闯北到处看事,攒了不少钱。
20岁那年,师傅忽然跟他说:“我们缘分尽了,你回家吧,这些年赚到的钱,足够你回去盖房子娶媳妇。不过你记住,这辈子有三个对你来说特别的人,其中两个是你的子女,另一个,则是福星,在你46岁那年出现。”
关于子女,这些年刘土根已经悟到,就是刘云和小六。
而福星,一直没出现,直到今年发生的这些事。
整个小镇因为灵车而恐慌,大家都埋怨他家,躲着他们,骂他们是扫把星。
因为第一个看见诡异灵车的,就是刘土根。
他的这条腿,就是因此在街上被人打断的。
对方也受到法律的惩罚,可对他身心已经收到创伤。
我们进门那一幕,看到的就是他老婆的崩溃时刻。
我问他:“你也是出社会工作那么久的人了,怎么就断定我是你的福星?”
他苦笑:“很简单,你的生日是不是*年*月*日*时?”
我目瞪口呆:“年月日都对,具体时间我自己都不清楚……谁告诉你的?”
刘土根端起茶杯喝了口,道:“当然是我师傅。”
随口又感慨师傅从来不会欺骗他,包括以前在外看事赚钱,师傅也都是把账目算的明明白白。
并不会因为他是徒弟,就少给钱,反而管理理念先进,节假日福利待遇齐全。
这也很让我惊叹。
我自己从事这一行,这两年和刘文龙东奔西走,还好我俩都是老板,谁也不会嫌弃加班加点。ωωω.χΙυΜЬ.Cǒm
但我也不敢保证,倘若手底下有个徒弟或者员工,能给他足够的节假日,福利待遇我倒是可以保证。
这么一来,我对刘土根那位神秘的师傅特别好奇。
他究竟是谁呢?
“至于刘云……她从小就跟兄弟姐妹不一样,小六出生时,我更是在奈何桥头转了一圈。”
“小六从出生就不会哭,后来才发现是天生的哑巴,可他又不是聋哑,只是哑巴,十分安静,跟个洋娃娃似的。”
听到这些,我不寒而栗。
时间,随着我俩的交谈而流逝。
刘云买菜做饭,要留我们在家吃午饭,我要付账,父女俩都坚辞不受。
吃饭的时候,刘云一个劲地抹眼泪。
刘土根抿口酒道:“哭,哭什么?”
我愣了愣,问怎么了。
刘土根就说了,他梦见儿子今天中午会死掉。
我这才知道,为何早上在酒店,刘云一听到我要找五岁的哑巴男孩,会那么激动。
“我这个人,别的本事没有,乌鸦嘴厉害得很。”刘土根苦笑,“以前梦到老爸死,结果老爸第三天上就去世了,上山采茶,一头扎倒就没再起来。我梦到爷爷去世,爷爷打酒的路上车祸死了。所以我老婆现在很恨我啊,因为我梦见小六会死。”
顿了顿,他又看着我说:“不光这样,我还梦见全家、全镇都死了。”
此言一出,盛夏顿时变成隆冬,我脊背发寒,刘文龙则是脸色难看。
“所以我跟老婆吵架吵得凶,干脆让她走,走了就能活下去。”刘土根叹口气,“不过现在不一样,福星来了。”
“就算生日都对得上,你又怎么确定我能为你带来福运?”
我问。
“不是为我,是为你自己,也为整个薛镇。”刘土根道,“但福祸相依,你也要相应地冒险,我和你一起。”
“爸,我去吧……”
刘云拿出花木兰替父从军的架势,还是蛮让人感动的。
刘土根拍拍女儿的头:“丫头,你还不到时候呢,还有好日子等你。”
我们正聊着,突然坐在我身旁,乖乖端碗吃饭的小男孩咕咚一声仰倒在地。
连带着手里的饭碗也滚到地上,米粒滚一身。
那张小脸脸色铁青,薄唇紧抿,两只眼翻白,整个人都痉挛着。
大家吓一跳,赶紧放下碗筷围着他。
“这娃有癫痫嘛?”我问。
“没有,寿数到了。”刘土根噙着泪,却又无可奈何地抱起孩子,一瘸一拐将其放到沙发上。
“爸爸,不是福星来了吗?”刘云舍不得弟弟,哭着说道,“怎么弟弟还会死?”
“哎,这都是命,这都是命。”刘土根反而不流泪了,从他身上我感受到一股明悟。
但这是好事还是坏事说不准,俗称躺平。
我看看时间,差一分钟12点。
忽然一股阴风刮进来,整个屋子瞬间像是空调打到17度,冷的让人浑身打颤。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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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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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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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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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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