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不确定。
虽说那晚上我见过他一面，但是你懂的，人鬼殊途。
人死后，变成幽魂，模样也会有所改变。
眼前的张太山，脸色红润，头发花白，穿着黑西裤白衬衫，坐在椅子上还有模有样的。
他笑着点头。
“小伙子，我得谢谢你，解脱了我。”
“甭客气，是你自己解脱了自己。”我摸口袋，想要抽烟。
可是口袋里没有烟，我忘记了，这里应该不是现实世界。
我昏昏沉沉的，有一种脚踩棉花的感觉。
张太山说：“你还挺谦虚。”
“知道就好。”我道，“你喊我来到底干嘛？”
“我来跟你说宾格大厦的事。”
他缓缓叙来。
在整个叙述的过程中，我又产生一种异样感觉，仿佛我就是他，经历着他曾经经历的一切。
那年张太山32岁，终于结婚了。
虽说媳妇是个没生过孩子的小寡妇。
性格差，长得丑，要不是有份相对稳定的工作，就这个媳妇都找不到。
可惜，由于种种原因，最大的原因是钱和性格，他和这个媳妇儿过了不到三年就分了。
前妻嫌弃他赚钱少，家里破旧，还爱喝酒打人。
媳妇走的时候，带走了所有存款2万块，拉着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走了。
张太山的心情充满阴霾，整个人都泡在酒坛子里，工作都做不好。
后来在单位领导的强制之下戒酒，一直孤单生活到55岁退休。
退休那年，他接到个电话。
居然是远嫁他乡的前妻。
时隔多年，再次听到彼此的声音，俩人都没啥好脾气。
尤其是张太山。
离婚之后，他更孤僻，说话呛得很。
当初领导逼他戒酒，还被他借酒疯打了一顿。
渐渐的，他成了边缘人物，话都说很少，一张嘴满口臭气。
听到话筒里熟悉的声音，他愣住，接着十分鄙夷地问：“你要干嘛？找我要钱？”
“都老了脾气还那么差？”前妻倒是平稳许多，“我就是想问问你过的怎么样，另外告诉你一件事。”
张太山就是在那个时候得知自己有女儿的。
前妻告诉他，离婚之后没多久她就意识到自己怀孕了。
本来这种时候该打胎，可她年纪也不小了，想着以后再生可能也困难，就咬牙留下来。
因为这个孩子，她远嫁他乡，找了个农村的老光棍。
对方虽然年纪大了点，家里穷了点，脾气倒是很好。
尤其是他没有生育能力，把这个孩子视若己出，一家三口倒也和和美美。
这个丈夫为人忠厚老实，也很勤劳，有木匠手艺，渐渐地在城里做装修攒了点钱，一家人买到城里房子。
女儿18岁的时候，丈夫告诉她真相，鼓励她去找亲爸相认。
倒也不是他多伟大，只是觉得纸包不住火，不如自己先捅破窗户纸。
于是就有了这一通电话。
张太山当然是不信的。
他第一反应就是，前妻又要来骗钱了。
前妻气的挂了电话，张太山就有一种得胜还朝的感觉。
但没多久，同一个号码又打过来。
他接听之后，张口就骂。
骂完了，那边没声儿。
张太山就有点纳闷，这不符合前妻人设啊，她可是个火爆性子。
当初就是陨石撞地球，俩人才过不下去的。
以前张太山是爱打人，可也没少挨打，前妻可不是肯平白受苦的人。
他骂完了，就要挂电话。
“爸爸，我是小芳。”
电话里，传来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
张太山愣住了，这个声音第一次听，人更是没见过，可听完之后心里格外舒服。
前妻说他有个女儿，当初带孕身离开，他是不相信的。
可听到女孩声音，张太山却动心了，火气也没那么大。
断断续续开始联系，张太山那时候还没做亲子鉴定。
但是他开始想多给孩子留点钱了，于是找到宾格大厦保安这份工作。
说来也奇怪，这座大厦都很多年了，早就在拆迁之列，可一直没动手。琇書網
物业公司走了好几波，最后干脆弃管。
大楼里公司也不多，好多楼层都空着。
不知道为啥，这里的房租特别便宜。
张太山打听过，同样面积的办公室，这里的房租是别处的三分之一不到。
而且给他发工资的，是大楼里几个公司一起给，一个月3000。
当时是有四个保安，两个保洁的。
他属于后入职的一个。
入职的时候，前任正在收拾东西离开值班室。
看到张太山，前任说了句保重。
张太山就很纳闷了，来干个保安守个夜，为啥要说保重？
第一天上班，由两个老同事带他熟悉环境。
一个在监控室值班，一个带着他一个楼层一个楼层地巡逻，并告诉他哪个楼层有什么公司。
数了数，一共十来个公司，可大厦有二十几层，好多间办公室都是空的。
白天还好，公司都集中在中间楼层，进进出出挺热闹。
一到晚上下班后，整栋楼就安静的像坟墓。
张太山已经55岁，不怎么怕这些了，但当同事带着他走出电梯，在二楼的巡逻的时候，他还是吓到了。
“是不是害怕？”同事老李笑着说，“别怕，我第一次巡逻也是这样。你看这条走廊，又长又空旷，声控灯也老坏。咱们又没有物业公司，都是那几个公司出钱的，想要报修很麻烦的。”
老李还说，有一回他一出电梯，遇到个长头发白裙子的女人背对着他，给他吓一跳。
他以为是鬼，后来才知道是一个公司的女职工，当时头发绳坏了而已。
“这世上哪有鬼呢？别害怕。”
可老李越是这么说，张太山反而越有疑虑，本身他是没往这方面想的。
那些走廊幽深无比，每一个房间都紧闭着大门，看着荒凉恐怖。
带新人仅限于第一天，第二天值班的时候，他就得独自巡逻了。
晚上交接班完毕，张太山便拿着手电筒，一层层巡逻。
似乎全世界的保安，都习惯从顶楼下来，一层层地巡查。
张太山也不例外。
他先上的顶楼，电梯门打开之后，他便走了出去。
可一转身时，他的眼角余光撇见电梯里居然有个身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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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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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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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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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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