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大林挨个房间去看,女儿、儿子都在睡觉。
我看见他坐在窗前,慈祥地看着女儿,还在她额头轻轻吻了一下。
只可惜人鬼殊途,他压根碰不到女儿的脸颊。
又去了小儿子房间,这个孩子是他去世之后才出生的。
田大林出事时,妻子刚怀孕三个月。
看着那个跟他长得很像的男娃,他忍不住哭了。
“娟,谢谢你,我们老田家谢谢你……”
回到客厅,田大林再一次对妻子深情地说。
“我……我做了什么?”
从进门开始,宋娟的表情就越来越呆滞,身体僵硬,直杠杠站在屋子正中,一动不动。
田大林跟她说话,她也反应迟钝。
我叹口气,和刘文龙对视一眼。
“到地方了,动手吧。”我说。
刘文龙点头,走到宋娟跟前,手捏印诀,在她额头点了点,嘴里念念有词,绕着她转了七圈。
呜呜……
一阵旋风从宋娟脚下生成,接着,另一个宋娟从她身上分离出来——那是她的魂魄。
宋娟的身体,在魂魄离体之后,轰然倒下,我赶在她倒地之前,急忙上前扶着。
人已经死了,好歹给人家保存一点尊严吧。
可哥们儿哪知道,死人真沉。
那百十来斤的身子,直接砸的我胳膊肘火辣辣的疼,眼泪差点流出来。
我忍着疼,把她的尸体弄到沙发上躺着,给她整理好衣服。
“谢谢你……”
屋子里忽然就黯淡下来,即便是开着灯光,也显得很阴森。
没办法,有鬼在的地方就是这样。
即便是田大林这样有着奉献、牺牲精神的人死去,也是如此。
我感觉后脊梁骨冰凉,回头一看,两口子正手拉手看着我笑。xǐυmь.℃òm
一道惨淡的光笼罩着他俩。
“谢谢你,小兄弟。”田大林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飘。
“没事,你们要安息啊。”我又拿出一根烟,准备敬给他。
他笑着摆手:“嗯,谢谢你的关心,不过别在房子里点烟好么?到外面去……”
我懂他的意思,妻子死了,屋子里只有俩孩子,他们怕着火。
哎!可怜天下父母心。
“捕蛇叉在那里……”
宋娟指着餐边柜说。
我走过去,打开柜子,果然看到一只口袋,拿出来后,里边是两节杆儿和叉,这本就是可以组合的。
“谢谢。”我说。
“别谢我,我们要谢谢你。”
宋娟苦笑。
“好,你们也快点走吧,趁我俩在这里可以送你们一程。”
两夫妻对视一眼,点点头:“走了。”
这两位走的很安详,孩子们都还好,也都慢慢长大了。
生死相隔的两口子终于团聚,大概对她们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
我俩也趁着夜色离开这栋房子。
明天早上,她的孩子们就会发现她死了,然后通知120和其他亲属吧?
其实也是很惨的事。
我有心帮忙,可这事儿说不清道不明,等她们乱完了,再找个由头来看看孩子们吧。
这里距离我们住处大概隔10多里地。
深夜2点钟,我们很默契地没有叫车,而是沿着马路边溜达回去。
我递根烟给刘文龙,这小子接下抽了,呛的一直咳嗽,眼泪哗哗冒,还不肯撒手。
“哈哈,笨蛋,要像这样……”
我教他。
他有样学样,第二口就抽的很平缓了。
就这样,我教会他抽烟。
“尧哥儿,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宋娟死了的?”
“哎,应该是她之前从咱俩背后出现的时候吧。”我说。
其实白天的时候我还没察觉什么,只是觉得她端着奶茶不喝很奇怪。
而且她靠近的时候,身上有一股味儿。
后来我去公园厕所撒尿,看到纸扎的车,还有纸扎人开车,以及听到的唢呐声,都让我心里惊觉,有什么不寻常的事发生了。
纸扎车走后不久,宋娟就来了,在深夜里看,她的脸色很苍白。
如果只是宋娟这样表现,或许我还不会怀疑到她已经死了。
白天和田大林交流,你以为我俩只是抽了根烟?
不,我问了他几个问题。
他表示自己很迷茫,是饿的。
死后变成的能量体,也是要吃饭的,只是和活人的不同而已。
去了地府,自然有地府管饭,游荡在阳间的阴魂,则要接受生人的祭祀。
不然你以为红衣小姐姐,干嘛每夜对我磨刀霍霍?
那就是饿的。
饿了,当然会意识模糊,能量变弱,记忆力变差,这也正印证了刘文龙的说法。
和田大林不同,那个陈希明,是标准的恶鬼,狡猾至极。
估计平时他没少生吞阴魂,就连菜花蛇那种快成精的家伙,都能被他役使,怎么会饿着自己?
他的示意是装的。
而田大林的失忆,是突然的。
因为在他死后,妻子的执念、思恋将他困住,同时他自己也对家有深深的眷恋,一直都在阳世徘徊。
宋娟每天都会给他做一份饭菜,他也从不挨饿。
可宋娟死了,突然断了供奉,田大林这才呆呆傻傻,迷茫地站在大榕树下不知所从。
说起来,一切都是唏嘘。
我跟刘文龙解释一番,他冲我竖大拇指:“尧哥儿,你是真的天生就该吃这行饭。”
“别介,我还是喜欢跟活人打交道。”
他呵呵一笑:“将来有一天,若是我死了,你一定要亲手送我走。”
“卧槽,大半夜说这么肉麻的话……”
我俩有说有笑,不知不觉十里路下去。
拿到了工具,我们第二天就联系刘然。
她真的是个很善良的姑娘,也是很好的朋友。
这两天,一直陪着秦文珺,寸步不离,把年假都休完了。
“真的?你们快来吧……”
她得知消息之后,非常开心,但声音听着很疲倦。
我和刘文龙,喊上免费司机杨晓玲,一道驱车前往大学城片区。
我们之前去的那个停车场停满了,于是跑到一个新修的停车场。
这里靠着一座山,山的一半在大学校园内,另一半在外面,看着郁郁葱葱,挺喜人的。
此前一切都很正常,我们仨有说有笑,甚至还在考虑,抓到菜花蛇之后,该清蒸还是红烧。
可停好车,来事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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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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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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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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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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