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折腾到这里已经不知日月,每天从一个惊吓到另一个惊吓,都吓麻了。
我就想见见爹妈,今天总算如愿。
不过,得先验证一下。
我爬起来,伸手摸摸他俩,手并没有从他们的身体里穿过去。
嗯,还算满意。
至少在这一刻,在这个世界里,他们对我来说是真实的。
“幺儿,是爸爸妈妈呀。”妈妈温柔地笑着,阳光下她的脸看起来那么漂亮。
在所有儿子心目中,母亲都是天下第一美女。
“爸,妈……”
我嘴唇蠕动,声音却像是被芝麻酱堵在嗓子眼里,声带无法完全震动,发出嗡嗡的声音。
他们慈祥地冲我笑,尤其是我老爸,从没这么和蔼可亲过。
虽然他不怎么打我,但也绝对算个严父。我犯了错,还是要遭骂的。
“你们回来啦!”
我擦掉眼角的泪水,舒畅地叹口气。
“是啊,不放心,回来看看你。”
妈妈回答,爸爸则只是点头微笑,不知何时他指间多了一根香烟,没过滤嘴,最便宜的红梅。
他的手指熏的黄黄的,粗壮的手臂力气惊人,我小时候亲眼看见他把一块巨大的花岗石板独自搬到灶台上安装。
当然,那是别人家的房子。
“走吧,我做好饭了,起来一起吃顿饭。”我爸说。
他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村人,话不多,却实在。
妈妈也点头:“咱们一家子,可是好久没一起吃顿饭了。”
我懵逼地爬起来,忍不住想起昨天那个小姐姐给我做的一餐饭,以及掉在盘子里的眼球。
但无论如何,这一餐饭是我无比期待的,甚至愿意付出一切去换取。
她们俩把我像小时候一样照顾,妈妈甚至蹲下来给我穿鞋子。
穿好鞋子,他们左手右手牵着我,一家三口走出去。
光线柔和自然,饭桌上摆满了家常菜,都是妈妈拿手的,也都是我喜爱的。
最初的悸动之后,我反而无比冷静,仿佛这一切都是正常的、普通的,仿佛我们已经这样过了许多年。
吃饭的时候,爸爸抽烟、喝啤酒,瞅着我笑,妈妈给我夹菜,唠叨我。
一切都那么自然。
吃过饭,他俩站起来,又像刚才站在我床边一样,肩并肩地看着我微笑。Χiυmъ.cοΜ
“儿子,既然你已经想起来了,那妈妈心愿也就了结了。”
妈妈温柔地笑着。
我愣住:“妈,你说啥意思?”
“我们惦记你,担心你不会好好照顾自己,不好好过自己的人生。”爸爸说,“你老是被愧疚压着,是没办法真正获得幸福的。”
我更震惊了。
原来他们竟然一直希望我幸福,哪怕咱们已经阴阳两隔。
原来我还是被爱着,只是不能像寻常人家一样每天见面。
我泪如泉涌。
妈妈伸手撷去我的眼泪。
“乖乖不哭,没事的,爸爸妈妈都很好,别伤心了。我们当年出车祸,也是因为司机违章,跟你没关系……”
原来他们什么都知道。
我哭的更凶,抱住妈妈汪汪大哭,就像小时候,终于等到他们回家过年一样。
汹涌的泪水冲刷着我的胸腔,把悲伤带走,把积压的抑郁也一点点冲掉。
她俩使劲摸我头发,边摸边哄:“好了幺儿,莫哭了,人总是会死的,爸爸妈妈会,你也会,将来咱们一家子,还会再团聚的。”
我猛然抬起头:“是吗?真的吗?”
“嗯,妈妈不会骗你,幺儿你好好的过完自己的人生,等你老到掉牙了,妈妈也一直等你!”
我的母亲,她从未如此坚定过。
她一直都是个外柔内刚的农妇。
在外面,妈妈像个汉子一样工作,跟着爸爸爬高爬低,每天搞得灰头土脸。
在家里,她永远都是那么温柔善良,对我疼爱有加。
我和父母血肉相连,哪怕此刻都是幻象,我也能感受到三个人之间的血缘。
我的五官像妈妈,身材、性格都像爸爸。
三人站在一起,不需要多说,人家一眼就能看得出是一家子。
妈妈帮我擦掉眼泪,拉着我的手端详我。
“幺儿,你长大了哟,是个男子汉了。”
“嗯,我都21,马上22岁了。”
我点头。
她欣慰地笑,和爸爸交换眼神。
朴实的父母从不言爱,但我能从他们彼此的一个眼神、细微的动作看得出,他们相爱,而且互相扶助。
“好嘞,妈妈就想看着我幺儿长大成人,将来再给我娶个大胖儿媳妇,生个大胖孙子。”
我眼泪再次涌出。
亲娘诶,真不知道您儿子是天煞孤星命嘛……
这话我可不敢跟她说,难得相聚,不愿意晦气。
她又夸了我一顿,我怀疑在她眼里我就是完美无瑕的大帅哥。
夸完,她拉着我的手:“儿子,往后要照顾好自己,还有,去那棵树那里,你需要的东西就在那里。”
“妈,你说啥?”我懵逼。
突然意识到,是不是该和她交流一下,问问看她到底是真还是假。
如果是假的,为什么这么逼真。
如果是真的,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你要找的东西,儿子。”她笑吟吟的,眼睛里有两颗小星星在闪,“儿子,我们要走了,你要帮帮自己,多帮帮自己。”
“那个邦、帮,还有床底下……都是这个意思嘛?”我问。
“是啊,幺儿,爸爸妈妈一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帮不到你,帮不到你读大学,帮不到你成家立业带孙儿,你就替我们多出力,好好帮帮自己吧。”
她说的我又哭了,稀里哗啦的。
冰凉的手轻轻拍着我肩膀,又有一只冰凉大手搭在我头顶,是爸爸。
我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她俩。
“爸、妈,你们别走了行么?”
我琢磨着,咱能跟浩浩、小布、翠花生活在一起,和父母在一起也可以吧?
可他俩却是微笑摇头。
“幺儿,你和旁人不一样,记住啦,要挺直腰杆……”
我很想知道,老妈最后这句话是啥意思,可是他们逐渐地变虚,从实体状态变得透明。
好像一阵烟,风吹过,就消失了。
在消失的最后一瞬,他们一起抬起手臂,指着某个方向。
我大哭一场,又失去父母了。
怎么办?
哭完了,我开始琢磨老妈最后的话,那棵树,是那棵树吗?
我想起山下的那棵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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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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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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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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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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