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我知道她是假的,我目前所处的整个乡村都是假的,可说实话,能再身临其境,我很开心,甚至有点感谢。
故人,故土。
她好像没听到,缓缓前行,跟我擦肩而过。
算了,没听到就没听到,怪可怜的老人家。
“尧娃子,我听到了,你好啊,呵呵……”
交错而过之后,她忽然在我身后说话。
我下意识回头,吓得一哆嗦。
她回头冲我咪咪笑,可也只是脑袋转向后面,身子依旧向前,拄着拐杖弯腰驼背缓缓前行。
这场面分外诡异恐怖。
她脸上满是皱纹,眼睛眯着,头发花白,咧嘴冲我笑。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咔嚓!
天空一道惊雷,四周迅速黯淡下来,雨开始变大,那老太太的脚步也加快。
只不过这次不是往前走,而是往后退,退的速度快的惊人,差点撞到我身上。
这太诡异了,她的脑袋可还跟身子是相反的呢。
“下雨咯,快点回家吧尧娃子,你妈等你呢。”
她边退边说。
直到超过我,才把头转回来,我听到她脖子关节发出咔咔的响声,好像老木头在石窠里转动。
可她始终是在后退,直到退入自己的房子,门咣当一声关闭,屋檐的一束叶草都被震的飞起。
我目瞪口呆。
站在门外失神几秒钟,豆大的雨点子砸在脸上挺疼的,我赶紧也往家跑去。
路上经过几户民房,我竟然发现她们都躲在窗户附近看我。
一家是这样,家家都这样,大人、孩子,男女老幼,堆满窗户盯着我,仿佛我是动物园里跑出来的大猩猩,误入乡村。
被人围观注释,有时候会让我很兴奋,感觉自己是明星,但有时候却又很尴尬。
现在我是既尴尬又恐慌,不晓得在她们眼里,我是不是一盘菜?
我加快脚步,用几乎能冲破雨幕的速度回到家,撞开门,站在门口大口喘息。
从遇到那个五保户老太太开始,我心跳就开始不正常,原本吃早餐带来的温馨平静感荡然无存。
“你妈等你呢。”
噩梦里,堂婶和我说过这话。
刚才,五保户老太太又说。
我妈等我,在哪呢?
她们到底在意指什么?
哗啦啦的大雨落到门槛里,打湿我的裤脚。
我关好门,再回头,愣住,饭桌上多了一些东西。
一个很古旧的长方形铝饭盒。
这东西的确是我们家的,以前爸爸说读书的时候就用它带一些腌咸菜下饭。
后来家里条件略微好一些,我吃的用的虽然谈不上什么牌子,至少也没怎么缺过。
只是父母为了让我不缺吃少穿,一年到头只有过年才能回来。wWW.ΧìǔΜЬ.CǒΜ
十五岁的夏天,他们回来属实意外,我至今想不起是为啥。
堂叔说是因为我掉河里,可我仔细分析之后觉得他在骗我。
那时候交通远远不如现在那么便利,火车速度也没提上来。
父母远在青州打工,从青州到老家,少说也要两天两夜的路程。
可我后来看她们的车票,在我掉河里的当天,他们就已经赶回来。
在之后某次去医院看我的路上,他们不幸遭遇车祸,永远离开了我。
这是我一直不愿意回忆的事情,自责、悲痛以及困惑,多年来就像一张蜘蛛网,将我紧紧束缚。
我懵逼地走到饭桌旁坐下,外面的暴雨声反而让整个屋子分外安静。
“爸、妈,真的是你们么?来都来了,也不出来见见儿子,咱都多少日子没见面啦?”
打开饭盒,一股馊味扑面而来。
里面的饭菜都长了绿毛,还有白色的小虫子钻来钻去。
我捂着嘴巴和鼻子,差点吐出来。
不过我还是认出来了,那是一道菜,我们本地的家常菜粉蒸肉。
我一直非常喜欢吃粉蒸肉,但那时候爸妈常年在外漂泊,偶尔回来也是各种忙碌。再加上经济状况不是特别好,肉少不了,粉蒸肉这种大菜却是少吃。
我看那肉片的薄厚,饭菜摆放的方式,妥妥是出自老妈手笔。
看着看着,我眼里好像进了沙子,忍不住揉了揉。
揉眼睛的瞬间,眼前的场景发生诡异的变化。
咱也说不清是好是坏,灯光柔和了,屋子变干净了一些。
当然,这些都可能是我的主观感觉。
可有一点却是切切实实的,那就是这饭盒里的饭菜,变得新鲜、热乎,还在冒热气,肉香味扑鼻而来。
旁边还多了一双筷子,筷子上仿佛长了两只小手,冲我使尽招手:“快来吃啊!”
我鬼使神差地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粉蒸肉,缓缓送入口中。
即使我心里知道,这块粉蒸肉绝对有猫腻,刚才所见与现在所见,到底哪个是真,亦或都是假的?
但这不重要了。
粉蒸肉送入嘴巴的刹那,我的味蕾已经告诉我:“李尧,这就是你娘老子做的菜,快吃了它!”
我大口咀嚼,软糯的肉和糯米混合,香味变得越发充裕、独特。
不等嘴里的咽下,我又夹了一块送嘴里,一块又一块,直到嘴巴塞的鼓鼓的才罢休。
我使尽嚼着,味蕾刺激大脑神经,回忆一点点地在眼神。
吃着吃着,我眼泪流下来,兴许是刚才进沙子的缘故吧。
最后,这一口肉没吃下去,我整个人都崩溃了。
我坐在长条凳上大哭起来,反正这里也没人看见。
兴许小师父、老爷子正盯着魔怔的我看,但那又怎样,老子就特么想哭,老子就是想妈妈了!
这顿给我哭惨了,竟然趴在桌上睡着,一直到脸上碰到冰冷的物体。
那股阴森冰冷的触感,直接穿透我的皮肤、肌肉、骨骼,又顺着神经传导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我一个趔趄醒来,甚至从凳子上跌下来。
还是老宅,还是饭桌旁,一股馊味弥漫在屋子里。
我迷迷瞪瞪地看着周围的环境。
唧唧、沙沙,奇怪的声音从桌上传来。
我脑子嗡一下,紧张到一片空白。
直觉告诉我,桌子上有什么东西,我想看,但又不敢看。
不敢不是怕鬼,而是怕看到不想看到的东西。
最终好奇心还是战胜了一切,我伸长脖子看了一眼,顿时吐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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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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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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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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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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