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一切美好都不能抵消刚才那台纸扎车给我带来的伤害。
丁零零的铃声,吓得我一趔趄,啤酒全倒身上了。
“妈蛋!”
我忍不住骂了句,接听电话。
是宋娟打来的,她在电话里很急切地问:“你们在哪?我刚到停车场。”
“哦,我们在小公园呢,你等着,这就过去找你们。”
“那不用了,我抄近路,走得快……”
这位宋老师大概是当老师当惯了,说一不二的风格,直接挂断电话。
没多久,她的脚步声从我背后传来。
我和刘文龙回头,看见她施施然走来,还是白天那装扮。
“宋大姐!”
“宋老师。”
我俩站起来。
她急切地走近:“你们好,李尧、刘文龙,我老公来了吗?”
“嗯。”我点头,指了指马路对面。
“在哪里?”
“树底下,看见没?”
即便隔了这么远,我仍能够看到淡淡的火光。
刘文龙已经抹了牛眼泪,自然也看得见,宋娟茫然摇头:“在哪里?我没看见。”
“你抹一下吧。”
我把装牛眼泪的瓶子递给她。
宋娟迟疑了一下,照刘文龙说的抹了牛眼泪。
抹完,我看见她似乎有点不舒服,老揉眼睛。
“怎么了?”
“可能是过敏吧,我们去见见他好么?”
宋娟道。
我们仨动身往榕树下走去。
疑似田大林的鬼魂还在那里呆着,茫然无助,淡淡的哀伤,看着就让人心疼。
这可是救火的英雄啊!
我忍着泪走上前,点了根烟放在树下,跟他打招呼:“哈罗田大哥,我们又见面了。”m.χIùmЬ.CǒM
他本来正抬头看树冠,或者目光透过栅栏墙看学校,听闻我到来,缓缓扭头。
火苗在他身上哔啵燃烧着,我真想给他灭了。
“哦,你是谁?”
“抽烟吧,白天请你抽烟的哥们儿。”我道。
“谢谢。”他缓缓低头,弯腰对着烟使劲吸气。
就见那根烟迅速地燃烧,变成灰烬。
这速度,简直了。
抽完一根烟,他迷茫地问我:“你是谁?”
我崩溃!
这根烟算是白抽了。
“我是谁不重要,你看她是谁?”
我闪身,让他看见宋娟。
刚才宋娟一直躲在我和刘文龙身后,可能是害怕吧,可以体谅。
她一站出来,田大林更迷茫了,歪着脑袋仔细打量宋娟:“你……”
“大林,真的是你!”
宋娟喜极而泣。
田大林脑袋又缓缓歪向另一边:“大林是谁?”
“就是你啊!”
宋娟冲过去,扑到他怀中放声痛哭。
田大林似乎被唤醒了记忆,他缓缓抬起手,环抱妻子的背部。
“我是田大林,你、你是宋娟吧?”
“呜呜呜,我是,我是……”
两口子紧紧相拥。
此情此景,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此刻,宋娟背对我们,田大林面对我们。
只见田大林脸上,浮现出一丝略显诡异的笑容。
我和刘文龙都看见了,冲他淡淡一笑,比个ok的手势。
“谢谢……”
“你一直徘徊在这里,记不得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来这里做什么,现在都清楚了吧?”
我等他俩哭够了,问道。
宋娟松开手,田大林也缓缓点头。
“谢谢你。”
“客气啥?能为你做点事,我们很高兴。”
田大林伸手抚摸宋娟的额头,眼里全是泪光。
“娟,辛苦你了。”
“辛苦什么,你走了,烂摊子都丢给我……”
“所以我来带你走哇,跟我走吧,以后不用再辛苦了。”
他牵着宋娟的手。
宋娟愣了一下:“我也走?那孩子怎么办?”
“孩子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还有表姑他们……”
“那不行,除了自己的爹妈,谁能对他们真心好?大林,不是我不肯跟你走,是我现在还不能走。等我把孩子们安顿好了,你尽管放心,我第一个来投奔你。”
宋娟摇头。
真是越听越心酸。
“姐,你走吧,留在这里也无益。”我劝说道。
“啊?”宋娟惊愕地回头看我,“你让我跟鬼走?你让我死?”
她眼神变的怨恨。
我相信,要不是田大林紧紧牵着她,她肯定扑过来咬我、掐我。
“娟,你别激动啊,听人家把话说完……”
两根烟不是白给的,田大林真够哥们儿。
“你已经死了……”
我叹口气。
“我死了?”宋娟压根不相信,冷笑连连,“我白天要上班、照顾孩子,晚上才有空跟你来见我丈夫,现在你说我已经死了?你们到底是谁,想干什么?!”
“可你已经死了,孩子们还活着。”
“你说我死了,证据呢?”
我走上前,轻轻抓起她的手腕。
她很抗拒地甩开我手。
“姐,我不是耍流氓来的。”
田大林也点头:“娟,你听他解释吧。”
宋娟这才勉强顺从。
我摸着她的手腕,没有脉搏,身体冰冷。
再打开手机电筒一照,灯光下,她的皮肤已经是青灰色,甚至有的地方有尸斑。
咱也不是相关专业的技术人士,但却也知道,这是只有死人身上才出现的特征。
人死后,血液停止流动,就会形成类似淤青的瘢痕。
我又对着手机哈口气,玻璃屏幕上出现了一圈雾痕。
擦干雾痕,我把手机对准她的嘴。
“姐,你吹口气。”
宋娟毫不犹豫地吹口气,玻璃干干净净。
她愣住,又吹了一口。
“怎么会这样?”
她近乎崩溃地说。
田大林紧紧抱着她:“没事的娟,有我在呢。”
宋娟死了,而站在我们跟前的,是她的尸体。
“你家住哪?我们去一趟吧。”
我尽量平和地跟她交流。
宋娟仍旧无法接受自己的死亡。
她倒在丈夫怀里,呜呜地大哭。
“大林,大林,孩子们怎么办呐……”
田大林拍拍她背:“没事的,有我呢……”
我叹口气,等她哭完。
“姐,该走了,去你家。”
“去我家干吗?”
宋娟嘴里这么说,可脚步已经在挪动。
僵硬的姿势,走路跌跌撞撞,看着让人难受。
田大林跟着我们,一起回到她家。
打开门,房间里有一股淡淡的腐臭味。
但除此之外,一切都很正常,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饭桌上还摆着晚上的饭菜,用罩子盖着。
一进门,田大林的迷茫就彻底解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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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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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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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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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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