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过后,沉闷一日的汴京下起了瓢泼大雨,伴随着嘶吼的狂风,直吹得街市两旁的树枝沙沙作响。
诡异的黑云布满天空,即便月亮偶尔冒一下头,但很快便会被厚厚的云层遮蔽起来。
坐落在内城东南侧洛宅正厅,搭建有一座灵堂,一串串白色的纸花在摇曳的烛光下,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听起来越发显得瘆人。
靠近墙角的位置,并排停放着两口红木棺椁,皆被打磨得油光锃亮。稍大一点的,盛殓着洛老太爷,一代酿酒大师洛承图,膝下育有两子一女。
而小一点的棺椁里躺着的,则是其长子洛孟津的小儿子洛怀川。
说来这洛孟津也真够倒霉,老爹刚去世没多久,不想小儿子也在今日咽了气,这让他简直痛彻心扉。
明日便要出殡了,这最后一晚守灵的,则轮到了兄弟洛孟堂一家。
正当洛孟津嘱咐他们今晚莫要弄出任何纰漏之时,连着几道刺眼的闪电划过窗棂,径直照射到棺椁正面斗大的白色奠字上。
站在二人身后的洛怀泽眼瞧着表弟洛怀川的棺椁轻微颤动了一下,顿时吓得他猛地打了个寒颤。
一种不祥之预感袭上心头,忙扯着他娘的衣袖哀求道:
“娘,儿子今夜不想守在这里,总感觉要出什么事,心里慌得不行。不如让大伯家的狄表哥替我好了,他胆子可大着呢。”
她娘苏觅柔似乎也感觉到了空气中透着的一丝诡谲之气,遂拍拍儿子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随即,给洛孟堂使了一个眼色。
洛孟堂望着大哥憔悴的面容,试探性地问道:“大哥,不知怎的,小弟这心里也是毛毛的。您看,觅柔娘俩胆子原本便小,兄弟我又这么一个儿子,要是……”
洛孟津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沙哑着声音道:“狄青毕竟是个外人,此等事情怎么好屡次麻烦人家呢?
况且他已经陪着怀亭守了许多日灵了。”
一旁的怀泽闻听此言,登时不干了,撇撇嘴,讥讽道:“大伯,狄表哥在洛家住了有七八年光景,这时候才想起他是外人了?
且不说吃喝,单说他每次在外面惹了祸事,被人找上门时,赔的不都是咱洛家的银子,那里面怎么着也还有我爹一半吧。”
洛孟堂见儿子越说越离谱,急忙瞪了他一眼:“你小子给我住嘴,即便你祖父偏袒那小子,也不能当着他老人家的亡灵讲这些见外的话不是?”
谁知这洛怀泽不但不听,反倒来了精神,说得越发起劲了:“爹,既然祖父灵前不能说,儿子便不说。
那说说怀川表弟总行吧?狄表哥不是最疼他吗?每次我二人闹矛盾,他皆拉偏架,事后祖父还数落我。
这次让他多出点力,也是应该的。今晚这灵,儿子还就不守了。”
话音未落,便拉过她娘,一甩袖子,径自走了。气得洛孟堂在后面干瞪眼,望着大哥无可奈何的摊开了双手,随后也快步追了出去。
只留下洛孟津站在原处,无可奈何地一个劲叹气。早有一个好事的小厮唤做贾清明的,跑去找狄青传递消息。
待一推门进入他的卧房,却发现其四仰八叉睡的正香,不时还打着鼾声。于是,便用手推推他:“表少爷,快醒醒。”
连着唤了好几次,也不见他醒来。
要说近一个月来,可把狄青累坏了。晚上要陪着大表弟洛怀亭为洛老太爷守灵,白日还要照顾重病的小表弟洛怀川。
可天不遂人愿,小表弟今日还是跟着老太爷一道去了。狄青又马不停蹄地忙前忙后,好不容易将他入殓,这才寻着机会睡会。
贾清明见唤不醒他,遂捏住其口鼻念道:“看你醒不醒?”
狄青正睡得香,忽觉胸口憋闷,睁开眼睛一瞧,瞬间气得不行。一骨碌爬起来,举起巴掌就要揍他。
“你小子胆敢太岁头上动土,看本少爷怎么教训你?”
贾清明连连以手护头,拉着他便往外就走:“得咧,我的表少爷,别逞威风了,快去灵堂看看吧。琇書蛧
二老爷家那个小祖宗正向你姑父发难呢,说是今夜打死也不守灵。还说要让你替他。你姑父不同意,这小子竟拉着他娘甩手走人了,二老爷也借势溜了。”
狄青闻言,登时气得脸色铁青,迈着大步来到灵堂,见着洛孟津躬身施礼道:
“姑父大人,您老熬有一个多月了,身子怕是吃不消。且先去歇息,这里放心交与侄儿便好。”
“狄青啊,你回去歇着吧,这阵子把你也累得够呛。姑父虽然有些力不从心,不过还能咬牙坚持这最后一晚。”
洛孟津闻听狄青如是言说,疲惫的摆摆手,示意他离开。
“爹,表哥说的对,您回去歇着吧。明日出殡可有的忙呢,我和表哥可以的,况且我也想再多陪陪弟弟。”
说话的是洛孟津的大儿子洛怀亭,与狄青十分要好。平日里小哥俩几乎是形影不离,有狄青的地方,怀亭总在。
贾清明见状,识趣的走上前,硬扶着洛老爷休息去了。
这一通折腾,已近寅时左右,灵堂里只剩下狄青与洛怀亭二人。小哥俩望着空旷冷清的灵堂,觉得甚是无聊,便开始东扯西扯的,谈起了往事。
一会说起洛老太爷对二人的疼爱,一会又说起体弱多病,且有点口吃的弟弟曾被老人家训斥之情景。
不想二人正说得起劲,忽见灵堂上数枚纸钱兀自飘向洛怀川的棺木,打着旋的围着四周上下翻飞。
怀亭虽然胆子大,不过也并未见过如此离奇的场面,有心走过去一探究竟,孰料刚迈开一只脚,
耳听得窗外响起一声惊天的炸雷,声音之大,竟如穿云裂石般。仿佛那声音是从灵堂地底下发出的一样,直震得他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幸好狄青一伸手,将其扶住,面色凝重地言道:“看来今晚这灵还真不好守,果然要出事。”
“表哥,该不会是爷爷因为二叔一家不给他守灵,故意弄出点动静吓唬他们吧?”
“据我的经验判断,怕是没有那么简单,一般这种情况应该是……”
狄青的话还未讲完,又连着几声炸雷平地而起。紧接着,阴风阵阵寒入骨髓,数道闪着火星的幽蓝色电光劈向洛怀川的棺椁。
耳听着咔嚓嚓几声巨响过后,原本坚实的盖板硬生生地被劈裂几道裂缝出来。
洛怀亭完全被眼前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望着素以胆大著称的表哥不知所措。
狄青拍拍他的肩膀,随即迈开大步欲要过去一探究竟,这时,忽听棺椁里传来窸窸窣窣的怪异声音。
怀亭顿时浑身寒毛倒竖,使命抓着狄青的衣襟不让他再往前走,口里喊道:“表哥,莫非怀川要诈尸不成?”
狄青闻言,也不敢轻举妄动。抬起的一只脚僵在半空,灵堂里寂静得有些可怕,氛围瞬间诡异起来。
要说洛江天被龙鳞宝扇的七彩霞光收走以后,身子飘飘荡荡来到一座古老宅院的上空,落入到一个黑暗而温暖之地,之后便渐渐失去了意识。
正当其昏沉之际,忽被一阵阵隆隆的巨响惊醒,紧接着又被一道亮光刺痛了双目。
不由得下意识睁开眼睛,见四周漆黑一片,唯有所谓的低矮的头顶有几处缝隙透出一丝昏暗的光亮。
洛怀川想了许久,也没想明白此时的自己究竟身在何方?既然全无睡意,只好伸个懒腰,打个哈欠坐了起来。
不过犹自感觉腿脚有些发麻,只好连着做了几个屈伸动作,又捶打好半天,方才觉得筋骨松泛了不少。
欲要试着站起来时,不料却咣当一下,狠狠地磕在了木板上。他纳闷地揉着头顶隆起的大包,
抬手摸了摸四周冰凉的木板,感受着身下柔软的铺垫,及身边一些瓶瓶罐罐的,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原来他果然是二次穿越了,不过这次却不幸地穿越到了一口棺材里。周遭悄无声息,静得让人心里阵阵发怵,不由得心里暗自嘀咕道:
“老神仙啊,老神仙,您这又是耍的什么把戏呀?一次穿越,是在大牢里,这一次又在棺材里,我就不能堂而皇之的出现在正常人该在的地方吗?”
不过抱怨归抱怨,他的头脑还是蛮清醒的。望着头顶投射进的微弱光亮,他判断,至少目前还未被下葬。
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接下来就要琢磨如何才能出去了。一般盖棺的板子又厚又沉,只要不被大长钉子钉牢,凭着他的力气推开,量也不是啥难事。
正当他想发设法欲要出去之时,外面的狄青与洛怀亭小哥俩也同样听到了棺椁里面传出来的异常响动。
狄青奋力挣脱表弟的手,也不管什么诈尸不诈尸的,几大步来到棺材前,抬手叩了叩厚厚的棺材板,边敲边问道:
“怀川表弟,是你吗?你是不是舍不得离开表哥,不愿意走啊?”
“怀川?难道是洛江天在宋代的先祖吗?天哪,我居然穿越到他的身上了。看来那位老神仙办事还蛮妥当,竟知道我这心里在想些什么。”
洛江天猛然听到外面有说话的声音,还自称是自己的表哥,遂忙不叠答道:
“表哥,是、是我呀,我还还没死,怎么就、就被……”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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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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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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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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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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