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过后,碧昂丝就回了房间,钻进被窝将自己往死了里折腾。
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可以用来逃避他的方式,只要将自己埋进被子里,就不用去面对他了。
而慕林琛,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也真的没有再去打扰她。
一上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
这一觉,她一直睡到了下午一点半,还不是自己睡醒的,是被人给摇醒的,她明明记得自己反锁了房门,真不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
“你有事吗?”
碧昂丝从被子里探出半颗脑袋,眼眸微微掀开一丝,将压在身上的那只手臂甩开。
“饭好了。”
慕林琛轻声说着。
她“哦”一声,随后说道:“我不饿。”
说完,小脑袋往枕头上一靠,就又要往被子里钻。
一只手比她更快的将她按住,语气微微有些不悦,带了丝委屈:“你都睡一上午了,还睡?”
“困。”
“困也不能不吃饭。”
大手掀开被子的一角,顺势从后背的衣服溜进去,落在她光滑的肚子上。
漆黑的眼底漾着如水一般的柔光:“不然,胃会疼的。”
“乖!”
他哄着她,声音低低,又伸手,轻柔的揉了揉她的头发:“正好今天没什么事,吃完饭我带你去逛一逛商场,老这么在家里待着,你不闷,我都有些闷了。”
“我不去。”
想都没想,她抗拒的说道。
她宁愿在被窝里被闷死,也不要和他站在一起扮演什么夫妻情深,恩爱情侣,她拒绝。
“那……”想了想,慕林琛试探着问:“去爬山?”
“不去。”
窝在被子里的小脑袋来回不停的晃动起来。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深邃的眸子亮起来一团光。
“童颜,你想去游乐场玩儿吗,正好我知道有一处地方,刚刚好这两天开园,有许多的体验项目,我带你去好好的玩一玩。”
“我—不—”
拒绝的话还没说完,男人打断她的话:“就这么说定了。”
抬眼望了望被子里缩着的一团,他高声说道:“十分钟内,要是再不下来吃饭,我就亲自上来请你,到时候我可没现在这么好说话了。”
听声音,他是真的生气了。
被子里那颗不停晃动着的小脑袋突然顿住,随即,自嘲的笑爬上嘴角。
慕林琛,这样你就受不了了是吗,呵呵!
转身,他从房间里退出去,在走到房门口时还是忍不住的往回又看了一眼。
“慕林琛。”
大半张脑袋从被子里钻了出来,开口喊住他:“你永远都是那么的自以为是,我最讨厌的就是你的这种自以为是。”
“做任何的事情总是私自就做了决定,从来都不过问别人的意见,不会去管别人是不是愿意,从来都只会强迫,威胁,这样的你,我爱不起来。”
长长的羽睫颤动几下,她从床上坐了起来。
“慕—林—琛!”他的名字,每一个她都拖了很长的音:“我已经不爱你了,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爱你,永远都不会,我也更不可能会原谅你!”
泛白起皮的嘴唇一字一字说着狠话。
空气静默了十来秒。
房间里才传来了皮鞋“哒哒哒”的声音,慕林琛走了回去。
面向着床上的女人站着。
“你说我是骗子,那你自己呢?你说你恨我,说你不爱我,可是童颜,你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吗?”
“当然。”
当然个屁,差一点,他就要这么骂出来了。
幽深的眼睛逼向对方,坐到床沿边上,缱绻笑望向她,眸底一层柔光。
十分肯定的道:“童颜,你心里有我,我知道的。”
说话声也不似刚刚那般强硬,柔和许多。
“没有,我没有,你别自作多……”情了。
突然的,一双大手伸过去将她抱进怀里。
“姜武都跟我说了,还不承认?”
眸底深处溢着从未有过的温柔,紧紧的将她抱进怀里,眼睛一寸不离的深深凝视着,下一刻,这柔光似要流出。
这一刻,心跳几乎都停了,他真正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失而复得,什么叫做幸福。
而被他抱在怀里的女人却被这一个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慌张不已。
小脑袋在他的怀中极为不安分的乱拱一通:“姜武他…他说什么了?”
“没什么。”慕林琛云淡风轻:“就说你为了我跳楼。”
温暖厚实的手掌盖上她的手背:“童颜你知道吗,当姜武告诉我你因为我而跳楼,你不知道那一刻,我有多高兴。”
“我跳楼,你高兴?”
那只小脑袋用了好大的力,猛的将抱着自己的人给拱开,眼中一片朦胧的水雾,眼睛瞬间红起来。
“不,不是。”他慌张解释:“是感动。”
“我跳楼,你感动?”
“不,不是,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还真的是越解释越糟糕,越描越黑,慕林琛站她面前,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慕林琛。”
碧昂丝喊着他:“你先出去吧,饭,我一会儿会自己下去吃。”
一声轻微的关门声传来,他走出去了。
床上半坐起的女人,也只有在这样无人的时候,才敢毫无顾忌的真正做她自己。
裂唇大笑或崩溃大哭,被子蒙住眼睛,无声的流泪。
每一次都是这样,每一次都要在她濒临死亡的时候,他又会突然出现救她一命,再试图一次次不断的挑战她的底线,谁都可以,谁都可以这样反复的试探,他不行。
谁都可以说一句对不起,认个错,道句歉就能求得原谅,他不行。
谁都可以,就他不行,就他。
原谅?慕林琛你要我如何去原谅?
失去的一条腿,失去的人生,我所承受的,经历过的,一桩桩一件件,你要我怎么去原谅?
“不,我不会,我不会原谅你,永远都不会,不会!”
空荡荡的房间里传来女人歇斯底里的嚎叫声。
一声又一声的“不会”,一声接一声,藏着她多少无法言说的痛。
碧昂丝憎恨透了此刻的自己,这一副早该麻痹了的身躯,为什么还会感觉到痛?
……
“吱嘎”一声,女人拉开餐桌前的椅子坐了下去。
慕林琛见她坐下,将桌上的恒温菜罩揭开,饭菜的香味一下子飘了出来。
碧昂丝虽然眼睛看不见了,鼻子却是出奇了的灵敏,就这么轻轻一嗅,她就知道桌上摆了几道菜,都有些什么。
慕林琛起身去厨房给她盛了碗米饭。
“饿坏了吧,快吃饭吧,尝尝我的手艺。”
男人边说边将盛好的米饭端给她。
后者却是将筷子一搁:“慕林琛,你是不是已经忘了我说过些什么,你做的东西,我一口都不会吃。”
男人就跟没听到一样,视线越过她盯着桌上几道菜:“我记得你从前最爱吃这几道菜了,这一段时间没什么事特意去报了个班跟人学的,你尝尝看合不合你的口味。”
说着,筷子伸出去夹起来其中一样菜,递到女人唇边,满是期待的目光望向她:“尝尝看。”
碧昂丝摇了摇头,身子往后一仰,眼看就快喂到她嘴里的东西就那么掉在了桌子上。
“我最喜欢的?哈哈哈!”
她仰着头,冷冷的笑起,眼睛里湿濡一片。
“不,我根本就不喜欢这几道菜,从前我总是做这几道菜那是因为你喜欢,那时候太年轻,将感情看得太重,讨好型人格,总是自以为是的将别人的喜好当做是自己的,以为只要时间一长,自己也会跟着喜欢,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嘴角微微的勾起,继续冷笑着,她也不知道是在笑慕林琛,还是她自己,就是觉得好笑。
“慕林琛,这几道菜我为你做了三年,我强迫着自己去爱屋及乌,投其所好,可你却一次都没吃过,一大桌子的菜我一个人边吃边吐,你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吗?”
“有一天中午,也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其实也挺忙的,可是因为担心你不吃饭对胃不好,特意抽了半个小时回去给你做饭,之后又亲手送去你公司,放到你的办事桌上,我去了一趟厕所,回来后,我亲眼看到你将盒子里的饭倒进了垃圾桶里,你知道当我看到那一幕的时候,心里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吗?”
男人手中的筷子微不可察的抖了几下,两秒过后,搁在了碗沿上。
“从前是我错了,只要你还愿意,你仍旧可以像从前一样,只要是你做的我不会不吃的,我一定连盘子都舔得干干净净,好不好?”
漆黑的眼眸中隐没一丝痛色,他十分温柔的低声哄着她。
舔盘子?哈哈,他是狗吗,还舔盘子。
碧昂丝听着他的话,是想哭又想笑。
随后。
“慕林琛!”
她喝止了一声。
“我不会再做饭给你吃了,我再也再也不想做饭给你吃了,如果爱情是要将自己变成一个乞丐去乞讨,我还不如从一开始就砸了自己的碗。”
话一完,桌上的碗“啪”一声,落到地上。
她两手一摊:“对不起,手滑了,麻烦你让人收拾一下。”
说着,从椅子上站起,手在嘴上拍了拍,一副还没睡醒想要继续睡的样子,手朝着他挥了挥:“我先上楼了。”
“童颜等一下!”
他喊道,第一时间朝着她奔过去。
手从后面抓住她一只手臂:“都听你的。”
他的声音低沉而又轻柔:“不想做就不用做,以后换我做饭给你吃,你不想做的事情都可以不用去做,都让我来,以后换我来爱你,换我来对你好,我来照顾你,我给你做饭,给你当牛做马,我伺候你,好吗?”
碧昂丝闭着眼睛,没说话。xǐυmь.℃òm
男人的大手轻轻的抚上她的长发:“以后,你就负责貌美如花,而我,赚钱养你。”
突然的,一声破嗓朝他暗吼:“我不需要!”
那双眼闭着又睁开,睁开又闭上,闭了又睁,那眼中的复杂,心底的挣扎,谁懂?
“慕林琛,你不要再说这些好听的话来唬我了,也不要再来蛊惑我了,我不会再上你的当了。”
终于,那双眼坚定的睁开,坚定的望着他,尽管她连他在她的前后左右哪个方向都不清楚。
但还是异常坚定的说:“就算你说得天花乱坠,我也不会再上你的当了,慕林琛,我不爱你了,我再也再也不想去爱你了,我也不会再去爱你了。”
今天之内,她已经说了无数次不会再爱他之内的话了。
男人的心针扎一般。
脸上云淡风轻,心却疼到窒息。
一道声音在心里说着:我不在乎。
她爱不爱他,还会不会继续爱他,他一点都不在乎,不管她是不是还爱他,会不会爱他,他都会爱她,会坚定不移的选择她,他不会放手。
碧昂丝甩开他的手,要上楼,男人强劲有力的手掌将她紧紧给扼制住。
“干什么!”
绝望无助的声音朝他嘶吼:“慕林琛,放手,我要睡觉,我要睡觉。”
“午饭都还没吃睡什么睡!”
他轻轻喝道,拽着她的手往楼梯下面走。
“我不吃。”
女人撕心裂肺的声音尖叫着:“你做的饭我不吃,我不吃,慕林琛,你别想再强迫我。”
慕林琛将她拉到了楼道口,脚步才顿住:“我没说要你吃我做的。”
语气一软:“我带你出去吃,正好也让我知道知道你的口味。”
做了她那么多年的丈夫,他却并不那么的了解她,连她的喜好也不清楚,是他的失职。
以后不会了,以后,她的一切都将重于他自己。
“那……”
她的脚上还穿着拖鞋。
“我等你。”
耳边,他的呼吸温热,轻轻的凑她耳边说着。
她的动作很快,只换了双鞋子就下楼了。
同早上出门前一样,他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披到她身上。
轻轻拧了一下门把手,一只脚才刚刚跨了出去,身体就突然腾空而起。
“慕林琛,你干什么,放开我!”
“你穿着高跟鞋不方便走路,我抱你上车。”
耳边,男人轻柔的声音说道。
一路上,两个人也没说什么话,她想睡他就由着她睡,车上放了轻缓的音乐,又给她盖了条薄毯。
但其实又哪里睡得着,不过是故意闭上眼睛假装睡着,闭上了眼就不用再去面对他,更加不用正视这一颗汹涌澎湃的内心。
闭上眼就能心无旁骛什么都不用去想,该多好。
车子只开了十来分钟,两人来到饭馆,从下车开始,他的手就拉着她,她甩开,他又拉过去,再甩,又再拉着,跟牛皮糖一样,甩都甩不掉。
这个男人,他是怎么做到这么厚脸皮的。
两个人找座位坐下,慕林琛将桌上的菜单往她面前一推。
女人灰蒙蒙的眸子,眼珠转了转,将菜单推回去给他,说道:“我要去一趟卫生间。”
说着,就站起来,脚步慢悠悠的移动,并没有往卫生间的方向走,而是在私下里找到了服务员求助。
等到重新再回到座位上,第一盘菜已经端上了桌。
慕林琛伸出筷子夹了一筷子递到她嘴边,碧昂丝张唇,不甘不愿的咽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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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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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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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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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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