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姜武应声走出病房。
大概过去半个小时,回来后他告诉慕林琛出院手续已经办好了,可一张脸却是深沉,面上看不出什么喜色。
他走到窗前,朝着下面看了一眼,小声的问:“下面全是记者,看来是走不了了,不如再等一等?”
“嗯。”
男人剑眉微拧,姜武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将身上的病号服脱下,换上了平整的黑西装,他坐在床尾,双腿交叠,未发一言,却是让整间病房内的气氛更添几分凝重。
“那就等晚上人都走了后再离开吧!”
男人眸光微敛,顿了顿又问:“对了,交易时间是在什么时候?”
“明晚九点。”
他又“嗯”了一声,不再吱声,病房内越发沉闷。
一直等到了晚上八点,外头的记者才相继撤去,一是实在没什么新闻可挖,慕林琛的人就在医院门口守着,这些人根本进不来,二是天气渐渐转凉了,在没有结果的事情上浪费时间,不是他们作为狗仔的基本职业素养。
姜武安排了一辆车,在回清梦居的路上,慕林琛突然开口说道:“给张叔打电话,对了,顺便让他把他侄子也叫上,一块儿吃顿饭。”
“是。”
姜武边开车边低低应着,一晃神又突的朝着后视镜中闭目养神的男人望了望,有些意外。
慕林琛这个人,以自己对他的了解,他并不喜热闹,关于张叔同他的侄子,自己也不过是同他提了一次,他便记在了心里。
张叔不过只是一个下人,BOSS什么时候对一个下人如此上心了?
碧昂丝这一睡整整在床上躺了半个月,半个月以来一直是蓝可儿在贴身照顾着,每每有要醒来的趋势,她便给她催眠,期间医护人员来来回回替她检查着身体,但都检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凯特只好将所有的气都撒在蓝可儿身上,问是不是她在捣鬼,蓝可儿一脸无辜,委屈巴巴,说:“碧儿姐姐这是变异后的后遗症,睡得越久对身体越好。”
凯特吃了一个闭门羹,蓝可儿眼中闪着一抹精光。
下楼,又赶忙打电话,联系之前的那位老中医,看能不能想办法让神医来一趟广州,给碧昂丝瞧一瞧,老这么睡下去也不是办法。
碧昂丝人虽然躺着,可意识却是醒着的,脑子里不断的闪现一些片段,只是仍旧看不清梦中的那一对男女是谁,应该是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人吧,不然又怎么会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碧昂丝觉得,像是有一只巨大蛛网将她牢牢的给困住了,动弹不得,痛不欲生。
梦里那人,他皮肤很白,几乎接近透明,头发稍稍有些长,他似乎很爱笑,笑起来的时候温暖而又治愈,露出来整齐洁白的牙齿,他的眼睛很漂亮,幽蓝幽蓝的瞳仁,里头总透着一股别人看不透的神秘。
整整半个月,她一直都在做着这样的梦,每每从梦里醒来,要张眼却总有一股神秘的力量牵引着她,让她不得不继续沉睡下去。
又过了两日,清晨,凯特走到碧昂丝的房门前,见门虚掩着,透过门缝往里看了一眼,他原本只是那样随意的一瞥,但这一瞥却恰恰好看到了坐在床沿的蓝可儿。
她正在给碧昂丝催眠,并没有注意到门外有人。
凯特推开门,一把将蓝可儿给推开,眸底潋滟一层怒气:“你在对她做什么?”
蓝可儿坐怀不乱,从地上爬起身,还用手拍了拍衣服上的灰,一脸冷漠。
“我做什么你不都已经看到了吗?”
男人目光阴郁,直盯着面前的女孩,恨不得能将她给生吞。
“我就知道,这些天是你在搞鬼。”
修长的手摸了摸自己绷紧的下颌:“你不要以为你从我这里拿走了什么我会一点儿都不知道。”
他伸手:“东西呢,拿来!”
蓝可儿不说话,那双琉璃一般透亮的双眼突然黯淡,随即两行晶莹的泪珠顺着眼睑滚落了下来。
凯特也深知自己的语气重了些,但刚刚的情形,他是真的没忍住,心想着只要蓝可儿以后能够安分守己,不再做这样的事情,他可以假装刚刚什么都没有看到,尽可能的改一改自己这脾气,像一个真正的哥哥对待妹妹一般的去对待她。
但蓝可儿擦了擦眼角的泪,突然扑到了凯特的怀里,她低低的抽泣着,刚刚才擦干的眼泪又夺眶而出,将男人白色的衬衣领子给弄得湿了大片,边哭边蹭,不一会儿,刚刚湿了的地方,变得脏兮兮的。
凯特十分嫌弃的扫了眼怀里这一颗黑色的小脑袋,缓了缓问道:“怎么了?”
蓝可儿这个人,脸皮简直比城墙还要厚,绝对不可能因为自己说话语气重了些,就给气哭。
肯定是又想到了什么鬼主意,以此来迷惑他,好让他对她心软。
“哥。”
怀里那颗黑色的脑袋埋得更深。
甚至,他能很明显的感受到她娇小的身躯在怀里不断颤栗,透过衣料,一种说不出的冰冷窒息感传了过来,直击心脏。
凯特心里震了一下,这个丫头今天怎么怪怪的,该不会是又闯什么祸了吧!
一种不太好的感觉萦绕心间,七上八下的。
他沉着声音又问了一遍:“到底怎么了?”
那一颗黑色脑袋埋进他的胸膛,两只纤细的手臂紧紧将他拢住,她的身躯比刚刚更加颤抖,唇瓣哆嗦。
“对不起!”
蓝可儿满脸的泪痕:“哥,你说的对,是我太爱胡闹了,是我不知好歹,明知不可为却偏要为。”
她抓起男人的手,放在自己的左边脸颊:“你打我吧,哥。”
泪水滴在男人的指尖:“你打我,骂我,就算是杀了我都行。”
她的声音说不出的沙哑,哽咽着:“只要你能解气,你做什么都行,我任你处置。”
“但是,能不能……”
她扭动身躯,往后转,看了眼床上躺着的女人一眼。
眼神真诚,语气陈恳,透着一丝哀求:“能不能让我做完这件事。”
说完,她从男人的怀里抽身出来,朝着那边的床前走过去。
应该是要继续给碧昂丝催眠。
凯特看着女孩缓缓走向床边的背影,愣了一下神,刚刚那一番话说得他有些心软,可没想到却是这丫头用来迷惑他的战术。
差一点,他就又要着了她的道。
刚刚才消下去的火,瞬间升腾,他跟在蓝可儿后面,迈着长腿,竟率先到达了床前。
他挡在蓝可儿身前,不许她靠近床上的人。
双眼如毒蛇一般,低喃出声:“死性不改。”
漂亮好看的手掌在女孩的面前摊开:“扳指呢,在那儿,拿出来。”
女孩羽睫颤了颤,眸底暗波流转,沉寂半秒,她抬眸:“没了。”
“不仅扳指没了,乌拉哥哥也……没了。”
最后两个字极低极低,若不是离得近,几乎都听不见。
凯特眼睑往下垂了垂,眉头拧了一下:“什么意思,什么叫做没了,这同乌拉又有什么关系,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蓝可儿俯身,贴在他的耳畔,将那天傍晚发生的事情一一同他讲了。
讲完后,像一只箭一般迅速的闪开,两个人之间相距了差不多有三尺远的距离。
凯特这个人的脾气,除了对碧昂丝好,见了任何人都跟别人欠了他钱,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现在,他知道了这么大的事情,自己再不闪得快些,躲得远些,只怕他会真的杀了她。
“蓝—可—儿!”
果然,凯特一字一顿,犀利的视线扫在蓝可儿的身上,这一道视线如毒蛇猛兽,小姑娘不自觉的埋下头,刻意躲避这一道能吃人的视线,丝毫没有了最开始的那一份嚣张气焰。
“简直无法无天,你胆子也太大了。”
男人近乎于是咆哮着,那眼神,是真恨不得能立马将她给杀了。
蓝可儿使出自己的杀手锏,泪眼汪汪的看着床边的那男人,声音细如蚊虫:“我错了还不行吗?”
良久。
男人俊美的面容上闪过一丝复杂,他摆了摆手,勾唇:“罢了,想来着就是他的命吧,怪不得别人。”
他盯着床上沉睡的女人,来回扫了几眼,眼角的余光扫向蓝可儿:“还不快滚,你要是真觉得自己错了,就滚远一些,别再来烦人。”
“那可不行。”
蓝可儿插进去嘴,瞬间来了精神,刚刚还一副畏惧害怕到不行的模样,这会儿却是仰着脖子,毫不畏惧。
要不然怎么说女人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善变的一种生物呢!
几步走到男人身边,扫了眼床上的人。
“乌拉哥哥……”
说到这里就又顿了几秒,空气也冷寂了几秒。
女孩清亮的眸子,里头藏着无限悲戚。
整整四年,这一个名字就像是一个禁忌一样,她不愿同人提到,可又总忍不住去提,怕时间长了,自己会慢慢忘却,在这个世上曾有这样一个人存在过。
那样温暖明媚的笑容,那样干净漂亮的少年,他的眼睛深邃忧郁,他如风轻轻的来,又如风轻轻的去,而风,是最容易让人忽略的。
乌拉哥哥他不应该就这么被遗忘,尤其是躺在床上的那个人。
“哥!”
女孩嗓音暗沉:“在生与死之间,乌拉哥哥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他宁愿放弃生的希望,也要让她活下去,这是他的选择,我尊重他,可是……”
男人脸上寒冰笼罩,像是有一团雾直接扑在他的脸上。
“你到底还想要做什么?”
他质问道。
蓝可儿唇角扯动,朝着他笑:“当然是做我想做的事了。”
突然伸出一只手按在男人的肩膀:“哥,整整四年了,你还要这么瞒下去吗,你真的以为自己可以瞒天过海一辈子?”
屋内噤若寒蝉。
外头狂风肆虐,冷空气偷溜进屋,房间内快要结冰。
凯特冷冷出声:“这是我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修长指骨将搭在肩膀上的那一只手甩开:“蓝可儿,我警告你,别再打她的主意,否则我对你不客气。”xiumb.com
蓝可儿唇角勾笑,阴毒至极:“我偏不。”
“我就是要给她催眠,我要让她想起乌拉哥哥,我要让她知道乌拉哥哥都为她做过什么,她凭什么可以这么心安理得说忘记就忘记,我要让她记得她到底是欠了谁的情,我要让她……”
蓝可儿淬了毒的目光扫在床上女人苍白的脸上,“痛不欲生”四个字没说得出口。
“啪!”
凯特甩手给了她一巴掌。
“你敢!”
他的这一巴掌已经是刻意的收了收力,打在脸上,并不会很疼,蓝可儿只是偏了一下脑袋,怔怔的抬起头,眼底流露出失落。
身子踉跄了一下,忽而一笑。
“哥,你真的就那么确定,拥有那一段记忆她就一定会痛苦吗?你知道一个没有记忆的人像是什么吗,像是一根被踩进泥里的稻草,只会慢慢的,一点一点的腐蚀,溃烂……”
“她失去的只不过是某一段记忆,又不是全部。”
凯特还是坚持认为,当初替碧昂丝抹去那一段记忆是为了她。
蓝可儿寒眸带笑,婉言劝道:“哥,你这又是何必呢,她不可能会爱你,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就算你等一辈子,她也不会正眼看你一眼,你永远也不可能会真正的得到她,就算是这样你也还要坚持吗?”
“滚!”
男人直接打断了她。
蓝可儿看了眼面前那人怒不可遏的模样,止不住的发笑:“你简直是个疯子,不仅仅是你,乌拉哥哥也是,你们都是疯子。”
越说,就越是猖狂,那一双眼睛更加恶毒,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像是诅咒。
凯特更加心烦意乱,直接拖住她的手,要将她给拖出门。
就在这时。
一道虚弱的女声传来:“你们两个在吵什么?”
碧昂丝竟然醒了。
距离上次变异十七天之后,她醒了。
走到门口的两人同时往床上看去。
恍然若梦间,又同时朝着那边的女人走过去。
凯特欣喜若狂,率先迎了过去:“你醒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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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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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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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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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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