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她变回了小时候的自己,一个只有五六岁的小女孩。
小女孩穿着一双破旧的草鞋,浑身都是泥点儿,脏兮兮的,像是掉进了泥坑里面一样。
全身上下,只有那个破旧的书包还算干净些。
此刻的小女孩黑猫,正背着书包,小心翼翼地走在第17号流民街的小巷里。
大概是梦境的缘故,风景在身边飞逝而去。
破败不堪的街道,支离破碎的窗户,墙壁上布满了涂鸦和广告。
街道上充斥着各种垃圾和废弃物,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恶臭。
这就是下城区的17号流民街,她曾经生活的地方。
这里的居民大多是贫困人群,他们生活在狭小的公寓里,靠着最低的工资勉强维持生计。
他们穿着破旧的衣服,面容憔悴,眼中透露出无奈和绝望。xiumb.com
毕竟,大灾变之后,贫富差距被无限放大,富人住在高楼大厦的顶端,享受着高科技带来的便利和奢华,而穷人则被挤压在下城区的底层,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
时间走马观花般飞逝而过,从黄昏来到了夜晚。
夜晚的下城区更是破败不堪。
下雨了,脏兮兮的小女孩变得更加脏兮兮的了。
泥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连穿着的草鞋也跑丢了。
她光着小脚丫走在泥泞的水坑中。
灯光昏暗,街上的行人稀少,只有一些流浪汉和罪犯在街头游荡。
空气中弥漫着更加浓烈的恶臭,偶尔还能听到远处传来阵阵枪声和爆炸声。
小女孩黑猫背着书包进了破旧的小木屋,小心翼翼地从书包里找到钥匙,看了一眼四周后,赶紧打开了锁。
门里面黑漆漆的,她把保险开关打开,按下了灯的开关。
嗯,怎么回事?
黑猫着急地按着开关,可是依旧没有灯光。
她着急地原地转起了圈圈,然后蹲在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那双小巧纤细的脚丫沾满了脏兮兮的雨水,满是泥巴的身子轻轻颤抖,像一只在雨夜中瑟瑟发抖的小狗,等着主人搂抱进怀里似的。
于是,漆黑的阴影中,有个小男孩走了出来,慢慢地抱紧了她。
那像是一个小号的白逸安。
不,确切地说,应该就是小时候的白逸安。
“公子……”
“叫哥哥。”
随着小男孩白逸安搂住黑猫,有些阴冷的小木屋一下子亮堂起来。
“哥哥,爸爸呢,爸爸怎么不在家呢?”
“爸爸死掉了。”
“哥哥,妈妈呢,妈妈怎么不在家呢?”
“妈妈也死掉了。”
“哦……”
小男孩白逸安抱了抱小女孩黑猫之后,起身离开,拿起了一个厚厚的门板,吃力地堵在了门口。
黑猫突然知道了,原来她和哥哥独自居住在空荡荡的房子里。
怪不得哥哥要用厚厚的门板堵在门口,原来对于两个小孩子来说,只是关上房门心里边总是没有多少安全感的。
这个房子里的门窗都是封得死死的,尽管哥哥说这样如果宅子起火了,逃生或者别人来救人都是极其困难的。
可是相比较起自己小心就可以避免的危险,那些无从得知何时会遭遇的小偷,那些下城区的强盗显然更加让人恐惧。
“小猫,为什么你浑身脏兮兮的,你的鞋子呢?”
听到小男孩的质问,黑猫只觉得泪珠在眼眶里面打转,委屈巴巴地说道:“今天我去挖泥巴了……”
“为什么挖泥巴?”
黑猫嘟了嘟嘴巴,低下了头。
她很羡慕流民街里面孩子们各种各样的玩具,可是她们不会和她玩,因为她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她是最穷的孩子。
她玩了她们的玩具,她却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她们玩。
小孩子也知道公平交易,大家不是一个档次的人,玩不到一块去。
所以,什么都没有的黑猫只能到田地里去挖一些泥巴回来,因为白逸安哥哥可以用泥巴做成各种各样的玩具。
他会做两个大人带着两个小孩子,他会做大象,会做小猫,会做小狗。
会花一整天时间陪着她一起做,两个人的脸蛋和脸颊都弄得泥呼呼的。
虽然没有什么宝贵的玩具,可她真的好开心哦。
可是今天,她去挖泥巴,结果被人推到了田里,弄得全身都是泥水,所以哭哭啼啼地回来了。
现在哥哥问她怎么回事,她不敢和哥哥说。
因为欺负她的人是17号流民街最强壮的孩子,哥哥打不过她,于是她说自己摔到了田里。
她没有告诉白逸安哥哥原因,白逸安哥哥也没有说话。
但她看得出来,他很疲乏的样子。
精力无限的小孩子只存在于那些有爸爸妈妈的家庭里,哥哥要照顾自己,还要算计着每天的生活费,真的很累。
结果她还把自己弄得这么脏,让他给自己洗澡,还得洗衣服。
“以后不能把自己弄脏了,女孩子要干干净净的,哥哥才喜欢哦。”
小男孩白逸安走到了门口,那里放着一个开水壶。
小男孩拿着一个锈迹斑斑的“热得快”,开始烧水。
黑猫揉了揉泪眼婆娑的眼睛,看了一眼白逸安脚下的那个水壶。
她记得那是在学校里有老师打破了开水壶,哥哥把外壳拿了回来,再买了壶胆装好的。
上次用了一个星期就坏了,哥哥磨破了嘴皮子,才让街边小卖部的商店老板答应换了,现在已经用了好久呢。
“哥哥,你为什么要烧水呀。”
“给你洗澡,还要给你洗衣服,女孩子不可以脏兮兮的。”
小男孩白逸安转过头来,揉着黑猫的头发,认真地说道。
“好的哥哥呦。”
黑猫搬来了洗澡盆,看着哥哥烧水。
水烧好了,小光腚猴儿坐在洗澡盆里,脸颊上还有泪水混合着泥水狼狈的痕迹。
黑猫看着给自己洗澡的哥哥,认认真真地点了点头:“你放心吧哥哥,以后我再也不出去玩泥巴了,就在家里玩玩具。”
小白逸安沉默了,咬了咬牙,低下了头去:“笨蛋小猫,家里根本没有什么玩具,有的都只是我做的泥巴小狗小猫……”
“可是小猫最喜欢这些玩具了。”
黑猫这样说道。
……
眼前的景色再次变幻——太阳从昏沉沉的天空升起,又从昏沉沉的天空慢慢落下。
转眼已经是第二天的黄昏。
今天是周末,不需要上学,可是哥哥从早上就出门了,现在都没有回来。
当黑猫焦急而惶恐地站在院子门口张望时,远远地看到小小的白逸安飞快地跑回家。
她也高高兴兴地跑了过去。
他的手里拿着一只灰扑扑的、脏兮兮的、黑色的小猫布偶。
黑猫睁大了眼睛,无比惊喜地接过了这只脏兮兮的小猫布偶。
就在她接过这只毛绒玩具的瞬间,她终于知道哥哥去哪里了。
他跑到曦光城的上城区了,到处转了一整天,终于在一个「革命军幼儿园」外捡到了一个灰扑扑的小猫布偶。
挺新的,好像是幼儿园的小朋友丢到地上,被踩了几脚,就没有人要了。
白逸安哥哥把小猫布偶洗得干干净净,重新塞满了棉絮,拿给了她。
黑猫那天晚上就抱着小猫布偶睡觉了,真的好高兴,半夜醒来,偷偷去哥哥的床头看他,闪亮的眼睛吓了他一跳。
原来哥哥走了一整天路,脚特别痛,睡不着。
她不知道怎么做,她抱着白逸安哥哥的脚,她只能这样做。
就像每一次冰冷孤寂的夜晚,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都是哥哥抱着她。
……
风景再次变幻。
太阳又一次从昏沉沉的天空哀鸣着升起。
第三天,也就是得到小猫布偶的第二天。
黑猫高高兴兴地拿着自己的小猫布偶和流民街上的其他孩子们玩。
可是没有人在意,毕竟她的那个小猫,也就能卖一两个能源信用点。
其他的小孩子们根本不稀罕这样的玩具。
可是黑猫并不在意,她每天都抱着它,吃饭抱着,睡觉抱着,时时刻刻抱着,她想啊,这是白逸安哥哥送给自己的礼物,是最宝贝的东西了。
那一直是她最宝贵的礼物,最珍惜的礼物,一直到现在都是。
……
风景再次变幻。
变幻得很快很快,还是第17号流民街,还是那个木屋的院落,还是破旧的小木屋。
只是院子外面长满了密密麻麻的杂草,足足有几人高的杂草。
长大的黑猫轻轻推开了门。
那厚重的门板“咣当”一下砸在了地上,扬起大片的尘雾。
黑猫默默地向里面看去。
破旧的木屋里面是枪痕和黑漆漆的血迹。
那是十几年前的血迹。
爸爸和妈妈死去的时候,所留下来的血迹。
黑猫慢慢地走了进去,她依旧光着脚丫,可是那些脏兮兮的泥土也好,尘土也罢,根本沾染不了她的衣袂分毫。
那双光洁如玉的脚丫踩在了屋子中,那些盛满了过去的灰尘里。
黑猫解下自己破旧的书包,从那个破旧的书包里,把那只小猫布偶拿了出来。
她到哪里都带着,早已经习惯了这样。
只是,小小的白逸安哥哥却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
她模糊的印象中,哥哥似乎走丢了。
黑猫坐在了门槛上,尾巴摇来摇去,看着快要落下的夕阳难过了很久。
然后她开始烧水。
还是用锈迹斑斑的“热得快”,还是那个用了很多很多年的热水瓶。
把小猫布偶放到了浴室窗台上。
小猫布偶已经不再是当时柔亮的黑色了,而是洗得有些发黄发白。
黑猫还给它换过几次棉絮,缝过好多针了,可是它的玻璃珠眼睛依然闪亮亮的,嘴角还是歪歪地翘起来,就像哥哥的笑容,一直都是这样。
黑猫按了按小猫布偶的鼻子,笑眯眯地说道。
“哥哥,我们回家了。”
在浴室的雾气缭绕中,黑猫的身影若隐若现。
她坐在大大的浴盆边缘,双脚轻轻浸在温热的水中,仿佛在享受着这份宁静与舒适。
水珠顺着她的长发滴落,落在肌肤上,留下一串串晶莹剔透的痕迹。
沐浴露的香气与温热的水蒸气交织在一起,弥漫在空气中,浴室的灯光柔和地洒在黑猫身上,为她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
黑猫的肩膀微微倾斜,露出优雅的颈部线条,那完美的曲线,如同精美的艺术品,让人惊叹不已。
洗得差不多了,黑猫从木盆中站起,露出那明显鼓鼓的熊宝宝。
她转头看了看小猫布偶,不由得有些脸红,把小猫布偶扭过一边去:“不许你看,哥哥。”
虽然是哥哥,可毕竟男女有别。
虽然她很想哥哥宠溺的揉揉头发,很想哥哥暖暖的拥抱啊,很想哥哥在额头上的亲亲,很想钻到哥哥的被窝里面睡觉。
其实那都是很小的时候,爸爸妈妈死后的事情了。
现在自己都长大了,她感觉到了女孩子应该保持的许许多多的矜持,其实她并不十分在意,但是不能给哥哥带来困扰。
对了,哥哥在哪里呢?
对哦,哥哥不在了呢。
好像很久很久之前,就不在了呢。
黑猫愣了一下,又或许愣了好久好久。
她换好了衣服,拿起了小猫布偶,闭着眼睛亲了亲小猫布偶的鼻子,然后把它摆放在自己的面前,向它微微一笑。
“杀了我吧。”
然后那只小猫布偶喵呜一声,伸出了毛茸茸的爪子,掏出了黑猫的心脏。
嘭嘭地跳着。
……
……
黑猫感觉自己的心脏嘭嘭地跳着。
她睁开一点眼睛,有些茫然,看着晨光中抱着自己的男子。
怎么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一下子又回到了她的身边呢。
“公子……哥哥……”
梦境和现实有些错乱不清,让她愣了好久。
然后,回忆渐渐清晰起来了:
她想起自己冲向那个有着紫色头发的诡异女人,想起血肉的围墙将自己吞没。
想起了那个乱七八糟的梦境。
这里还是娜塔莎的房间。
黑猫偷偷看了一眼白逸安,只不过这时候的白逸安正抱着自己看向窗外,似乎有什么心事。
于是黑猫悄悄的,脑袋枕着白逸安的胳膊更紧了些,缩在他的怀里闭上了眼睛。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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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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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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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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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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