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猫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男子,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第五夜对自己说过的话语——
「我要给那些流离失所的人一个新世界,而革命军,推翻财团的正义之师……为了公平、正义、自由、希望的崭新世界,你愿意帮我吗?」
一个向自己描绘了美好的未来蓝图。
一个,却告诉了自己血淋淋的现实。
可她却再也不会像当年那般,内心憧憬着那所谓的美好世界了。
谎言不会伤人,真相才是快刀。
可被戳穿后的谎言,比快刀更可怕。
人和动物的区别在于人会说谎,从某些意义上讲,这个世上最不可靠的东西就是人,尤其是当他放弃了信仰,割舍了道德。
就像那个夜晚,第五夜捅进村民肚子里的刀。
就像那个夜晚,溅透泥土的白色脑浆,和倒了一地的无头尸体。
她呆愣愣地看着白逸安,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自从那晚的「影溯」之后,他看出了自己心中的怯弱,看出了自己的逃避。
他没有再对她动用任何酷刑,而是给她畏惧的真相,让这些真相慢慢折磨自己的内心。
原来自己才是最愚蠢的那个人,打着“公平”与“正义”的旗号,手上沾染了无数鲜血……
呵呵……真是讽刺啊。
黑猫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影子,她只感觉自己陷入了黑暗的漩涡,被无情地吞噬掉所有的血肉,骨骼。
直到一双手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白逸安慢慢蹲了下来,放在黑猫肩膀上的手慢慢移动,轻轻抬起了她的下巴。
他看着这只有些可怜的小猫咪,不知道什么时候,盈盈颤颤的泪水已经积蓄在眼眶里面,顺着她的眼角缓缓落下。
滴在了自己的手心里。
微烫。
白逸安的嘴角扬起一丝淡淡的微笑。
流泪了,至少是一件好事,或许后悔,或许遗憾,或许里面是沉重的伤痛——至少不是那种死气沉沉的绝望,毫无生机的死志。
“黑猫小姐,是不是换个活法,换个什么样的活法,主动权在你。”
“你想走,我让你走,你想死,我帮你死,你想留下,我让你留下。”
“但这仅有的主动权,我希望你可以慎重,更需要清醒。”
“你可以活成自己,但要能够接受平庸乃至挫磨,也可以活成我的工具,但同样也要做好兔死狗烹的准备。”
你想死,我帮你死,你想留下,我让你留下……
你可以活成自己,也可以活成我的工具……
黑猫就那样怔怔地看着白逸安,看着他的眼睛。
里面没有所谓的真诚,只有像大海一样的深邃与幽静。
这位白家大少爷给出了他的选择,没有意外,他和第五夜一样,都想要自己的能力。
她知道这位财团公子有无数种手段获得自己的能力,她甚至想过自己的下场——
被改造成性偶,被洗脑抹除原本的人格,或者像是畜生一样被封存在营养仓中,只在需要使用异能的时候,被那种神秘的刺罐吸取异能。
只不过,他却没有这样做,和第五夜不同,这次的选择权却在自己手上。
她沉默了很久,那双带着泪痕的眼眸看着白逸安,轻声开口:“你要我怎么信你……怎么信你所谓的让这个世界更好一点……”
“怎么信你,和第五夜不一样,和那些所谓的财团不一样……”
白逸安看着这只小猫咪,沉思了片刻,轻声道:“我埋了他们。”
“嗯?”
黑猫愣了一下,没有明白他话语中的含义。
“我埋了他们。”
白逸安淡淡重复了这句话:“那些死在荒芜村落的人,我埋了他们,竖了墓碑,不会让他们曝尸荒野,不会让他们被野狗吃掉,至少,给那个孤零零的小姑娘有个祭奠的地方。”
“我知道做这些本没有必要,但我看不下去了。”
“人不该是这样,这个世界不该是这样,小猫。”
是啊,这个世界……不应该是这样的。
眼前的画面有些模糊,更多的湿湿润润的东西涌上了眼眶,黑猫轻轻抽了抽鼻子,声音有些嘶哑:“可你不怕我跑掉吗……我逃跑很厉害的,把我放出去之后,我跑掉了怎么办……”
听到这样的回答,白逸安微微怔了怔,旋即淡淡一笑。
“那你就跑得远一点,永远,永远不要被我找到。”
……
白氏集团科研中心,廊道。
两个身影一前一后地走着。
“不愧是少爷,这么快就搞定黑猫小姐啦!”
米粒儿抱着一堆研究文件,紧张兮兮地跟在白逸安的身后。
白逸安停下脚步,没看路的小姑娘一头撞在了白逸安的背后,惨兮兮地倒在了地上。
“哎呦……”
米粒儿揉着自己的小脑袋,慌里慌张地站了起来。
“很快吗?”
“是很快啊……五分钟嘞!”
“真的很快吗?别装蒜,我说的是另一件事。”
“啊?哦……啊?!不快的,米粒儿听了很久的!”
“哦,所以昨晚上你真的在门口偷听,对吗?”
“对……啊不对,在下……在下是守卫!保护少爷和执事小姐的安全!”
看着那漆黑的眼眸盯着自己,露出了极度危险的目光,米粒儿下意识打了个寒颤,迅速立定站好,努力地将头缩进脖子里面。
就像下雨时缩在屋檐下的小麻雀。
她悄悄地抬头看了一眼自家少爷,看着少爷依旧没有放过她的意思,熟悉的脸孔开始逼近。
米粒儿只感觉自己陷入了巨大的危机之中!!
“米粒儿、米粒儿也不是故意的啦,谁让执事小姐太大声了呢……不过少爷你放心好啦,整个科研中心只有我一个人……”
干脆破罐子破摔,米粒儿小声地嘟囔了起来。
白逸安眼神一厉,高高举起了手,吓得米粒儿“啊呜”一声,迅速蹲下,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少爷你下手可要轻一点呀!我可是你的首席科研官!而且我很瘦的不经打的!你是异能者啊很厉害的不要把米粒儿打成肉饼呀!求求你辽!”
大呼小叫的讨饶声并没有起到什么屁用,在米粒儿眯缝的眼睛中,那双大手还是落了下来。
只不过,却是轻轻落在了米粒儿瘦小的肩头。
小鼻子上面,那厚玻璃瓶似的眼镜,微微颤了颤。
“下次不许了。”
“哦……哦!”
看着那个高大的身影继续向前走去,米粒儿赶紧收拾起地面散了一地的科研文件,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她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厚实镜片,有些小小的得意,所以露出了小小的微笑。
“对了,少爷,最近我们科研中心又挖掘了三个能力侧的异能者哦!刚刚觉醒的哦,热乎的哦!”
“刚刚觉醒的异能者?还是能力侧?”
白逸安眼中微亮:“什么能力,查清了吗?”
“第一位,会读心术!不过,代价是要先使用操控思想的能力……”
“那岂不是很厉害?”
“但条件是只能对自己使用。”
只能对自己使用的读心术……
白逸安停下脚步,看着讪讪挠头的米粒儿小姐:“你告诉我,只能操控自己的思想,对自己使用读心术,有个几把用?”
“您别着急嘛,第二个还是很厉害的,他觉醒了飞行能力,不过,代价是会长出一双恶魔般的翅膀……”
“嗯,恶魔般的翅膀,那岂不是更帅了。”
“但条件是会获得非常严重的恐高症。”
哦,一个患有非常严重恐高症的飞行能力者……
白逸安慢慢攥紧了自己的拳头,露出一丝和善的微笑:“还有一个呢。”
“嗯……嗯……”米粒儿小姐有些紧张地勾住自己的小手,“第三个有些特殊,他的生命周期是普通人类的十倍,而且在发动异能时,运动能力也会突破人体极限,增强十倍。”
十倍的运动能力,相当于d+级的物理侧异能者了。
白逸安点了点头,松开了攥紧的拳头:“嗯,这个还算靠谱一点……”
“但条件是发动异能的时候会变成植物人。”
米粒儿十分好心地补充完毕,紧张兮兮地看着自家少爷。
“砰!”
那是人类的拳头落在人类脑袋上的声音。
“呜哇……好痛哦……”
看着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哼唧的绿毛萌妹,白逸安感觉自己要被对方气饱了。
“只能对自己使用的读心术,患有恐高症的飞行能力者,还有变成植物人的运动健将……好,非常好!”
“希望米粒儿小姐有天也能觉醒异能,异能就是在自己发动异能的时候会变成一个笨蛋,这样不管发不发动异能,我们伟大的米粒儿小姐,就可以每时每刻都处在异能状态之下了。”
每时每刻都处在异能状态之下……?
米粒儿抱着头默默地想了一会儿,这才有些恍然抬头,嘟起嘴吧道:“好啊少爷,你骂米粒儿是个笨蛋!”
可眼前已经没有了白逸安的身影。
她眨了眨眼睛,轻轻拍了拍自己平坦的胸口,仿佛如释重负般地叹了口气。
终于……又躲过去了一天。
少爷还是没有问自己和龙玲月,和龙家的关系。
她只能用这种方法去蒙混过关,可是,以少爷的聪慧程度,他真的看不出来自己蹩脚的演技吗……
她知道,少爷在等自己开口。
可是……
她轻轻咬了咬薄薄的嘴唇,小手伸进自己的衣领,小心翼翼地拿出了戴在胸前的项链。
那是一个心型的项链,还带着温热与体香。
项链上面,是一家三口的合照。
如果白逸安还在这里的话,一定会惊讶地发现——这个项链,竟然和龙玲月脖子上面的项链,一模一样!
龙千山黄色的短发、微乱的胡茬显得有些帅气,一个温雅的女人脸上笑意盈盈,依偎在龙千山的怀里。
而一个小女孩,则是嘟着小嘴巴,手中摆弄着一个可爱的洋娃娃。
米粒儿摩挲着上面的照片,指尖轻轻拂过龙千山的面孔,拂过那温雅女子的面孔,脸上露出了一丝落寞的温柔。
她默默地走到窗前,窗外阳光和煦,清晨的风透过她宽大的医疗服,让米粒儿不由自主地抱紧了身子。
有些冷呢。
白逸安少爷已经告诉了她在地下世界的经过,所以她知道地下世界中发生的一切。
那个持续数年的「k-dark-g」生化实验,那场摧毁整个鸣潮街区的爆炸,还有,那个因为深沉的热爱,而死去的男人。
“爸爸,妈妈……”
米粒儿吸了吸鼻子,才让泪珠没有落下来。
回忆飘向远方。
她那时候太小了,实在是太小了,在下城区和自己的母亲相依为命。
她记得在自己父亲派人的秘密保护下,母女两个还算安全。
虽然穷点,苦点,她总是无忧无虑的,因为身边有妈妈,爸爸也会偶尔出现在自己的身边,见到自己的时候,一边流着眼泪一边笑。
他会背着自己骑大马,他会把自己举高高,他会搂着自己从高高的地方滑下来,他会和自己一起跑到淅淅沥沥的小雨里面,光着脚丫踩水坑。wWW.ΧìǔΜЬ.CǒΜ
只是,爸爸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好短啊,有的时候有半个小时,有的时候只有几分钟,然后就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要是有其他人陪自己玩就好啦。
街上是有一群小孩子的,她真的很羡慕其他孩子们各种各样的玩具,像竹马啦、风车啦、香包、兔儿爷、风筝啦……
可是那些孩子不会和她玩。
她玩了他们的玩具,她却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他们玩。
所以,聪明的米粒儿就开始研究生物学——那是母亲被赶出来之后,从父亲那里带出来的研究笔记和书籍。
如果能制造出一个小朋友,可以和自己一起玩就好了。
这样的话,爸爸不在的日子里,她就不会那么无聊了。
后来……
妈妈死了。
爸爸不见了。
不过没关系,她擦了一下眼睛——想着自己已经足够坚强了。
“亲爱的爸爸妈妈……米粒儿,现在过得很好呢。”
她揉了揉眼睛,感到泪珠子还是不争气地往下落。
“米粒儿,笨蛋,不要哭……”
她咬了咬嘴唇,挂着泪珠小声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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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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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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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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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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