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哥哥那温柔的话语、微微的呵气声,依旧回荡在耳畔。
如今,「地下研究中心」爆炸之后,这句话兜兜转转,绕过了南北山岳,就在这样的一个阴雨绵绵的清晨,萦绕在了她的心头。
她记得杀手哥哥推开自己的样子,那么决绝,那么用力,毫不犹豫。
然后,孤身一人,坠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她不知道杀手哥哥的名字,甚至连他真正的样子都不知道。
但她记得那双眼睛。
也许姓名是假的,也许容貌是假的,也许声音还是假的……
但。眼睛不会骗人。
她还能再见到那双眼睛吗?
恐怕不会了吧,那么恐怖的爆炸,除非是空间系的a级异能者,才能逃出来吧……
为什么要救我啊……
南宫晴儿怔怔地盯着阴沉沉的雨幕发呆。
房门打开了,南宫家的家主南宫长歌走了进来。
他穿着白浅橙壁衣鹤氅,一条暗紫色戏童纹腰带系在腰间,一头暗银色的长发,有双沉静如水的眼眸,当真是温文尔雅。
他嗅着房间中浓郁的药香味,洁白的灯光,落在紧靠着窗口的那张洁白的床上,洁白的被单,还有靠坐在床上的洁白少女,组成了一副唯美的洁白画卷。
“丫头,你重伤未愈,不是告诉过你,不能将窗子打太开吗?万一着凉了怎么办?”见到这一幕,南宫长歌微皱着眉,上前几步将窗口半遮住。
沉浸在某段回忆里的南宫晴儿迟钝地惊醒,像是有着延迟,慢慢地回过神来,慢慢地看向自己的父亲。
然后,慢慢地露出一个牵强的微笑,轻声道:“我没事的。”
清丽出尘的容貌,脸蛋上那丝丝病态的苍白,更是渲染了几分柔软美态。
南宫长歌轻轻地叹了口气,坐在南宫晴儿的身边,将床头恒温的药碗拿起,吹了吹。
“父亲,那位救下我的杀手哥哥,真的已经死了么……”
南宫长歌拿着药碗的手顿了顿,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苦笑:“你是异能者,应该清楚,那么恐怖的爆炸,很少有人能活下来。”
听到了南宫长歌的回答,南宫晴儿沉默着,贝齿重重咬着嘴唇,白得不见血色。
一瞬间,她的心口就像被什么给塞满了似的,呼吸一下子就吃力了起来,她想要宣泄出来,最后只是攥紧了拳头,用力咬着嘴唇。
平复了好一阵子,才心情复杂地看向了自己的父亲。
“那真是遗憾呢……我连杀手哥哥的名字都不知道。”
“杀手哥哥跟革命军的人对峙的时候,革命军的人说起过,说他是白家的人。白家,整个曦光城,又有几个白家呢……”wWW.ΧìǔΜЬ.CǒΜ
“父亲大人,你知道他是谁,对吗……”
南宫晴儿一边说着,一边咳嗽了几声,南宫长歌连忙在后面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南宫长歌眼神有些复杂,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今天的南宫晴儿仿佛是变了一个人。
确实,由生到死,再死里逃生,经历过深深的背叛,经历过苦难的折磨,温室的花朵,终究还是成长了一些。
他看着那双希冀的眼眸,看着里面潺潺的水雾,原本硬下来心渐渐变得柔软起来,内心的亏欠与愧疚,让他不忍再去欺骗自己唯一的女儿。
“先吃药,一会儿再说。”
南宫长歌刻意忽略了南宫晴儿的问题,没有说认识那位杀手,也没说不认识。
可这样的态度,那原本已经悲伤到了极点的眼眸,却突然涌起一抹亮色。
少女怔了片刻,然后用力地点了点头:“嗯!”
南宫长歌笑了笑,开始一勺一勺地喂药,这可惜这药似乎有某种刺激性,让少女中途接连不断的咳嗽着。
终于将药喂完,南宫长歌看着那双盯着自己、一眨不眨的眼眸,轻轻地叹了口气:
“放心吧,他没有死,他也不可能死。”
“那杀手哥哥的身份……”
“对不起,我答应了他,不会透露他的任何信息,对任何人。”
南宫长歌的脸色变得有些严肃,“丫头,这是性命攸关的大事,至少在剿灭龙家、瓦解革命军的阴谋之前,他的身份绝对不能泄露出去。”
想象中的不依不饶和探究到底的样子并没有出现,南宫晴儿只是低头默默思索了片刻,便抬起了眼眸。
那眼眸潺潺,闪烁着莹莹的惊喜,就连阴雨绵绵的天气,都因为这一泓秋水变得明亮起来。
“没关系的父亲,杀手哥哥……他活着就好。”
小手交叠放在胸口,压在心口的石头终于坠落,泪水盛在眼眶里,南宫晴儿紧抿着嘴,像是要把眼泪给憋回去:“他活着,就可以了。”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却颤抖着呼了出来。
看着自己女儿的样子,南宫长歌微微皱了皱眉,不知怎么的,心中突然浮起一股奇怪的感觉。
这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仿佛是自己多年珍藏多年的宝物,某天某刻,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走了一样。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嗯,丫头,你该休息了。”
虽然南宫晴儿表现出了强烈的和南宫长歌一起聊天的愿望,但南宫长歌还是强制让她睡下,将被子紧紧捂上,这才轻轻跨步走出房间,将门慢慢合上。
灯熄了,天空依旧昏昏沉沉。
雨还是有些冷。
南宫晴儿闭着眼眸,只是嘴角那份不由自主地泯出来的笑意,却多了一些暖暖的温柔。
……
……
三天后。
曦光城,上城区,繁华的街。
秋雨霏霏,依旧在胡乱地飘洒着,带来了点点寒意,白逸安坐在烘漆黑木高脚椅上,看着从屋檐上一点点掉落下的雨线,往那被雨雾弥漫着的巷子口张望。
远远的,一个举着油纸伞的身影出现了,妙曼纤柔,一手提着裙子,一手举着伞,踩着湿滑的青石板白色的凉鞋摇摇晃晃,让油纸伞边沿的雨也左摇右摆。
白逸安招手,夏梓浠嘴角抿出笑意,似乎想到了什么,很快又回到了那副清清淡淡的模样。
两旁的老屋爬满了苔藓,秋风秋雨也没有彻底夺走它们的生机,在雨中又弥漫出大片的墨绿,衬托的夏梓浠露在外面的手臂格外白皙。
“少爷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上城区是曦光城最繁华的城区,难得寻着这么清净偏僻的地方,尤其是这样原汁原味被历史打磨的青石板街道更是少见。
夏梓浠在上城区待了很久,可这样淳朴的老城味道却也是第一次见到。
白逸安心中有些感慨,小河直街是玩家们在游戏中找到的宝地,在这片科技渲染的世界中,流淌着古色古香的韵味。
没想到,如今竟然成了两人约会的场所。
白逸安指着身后的茶楼,笑了笑:“你知道的,我喜欢喝茶。”
“「有间茶楼」,好奇怪的名字。”夏梓浠眨了眨眼睛。
“第一次见到这家茶楼的牌匾,我也觉得很奇怪,就像是旧时代的武侠小说中的名字,比如‘有间客栈’,‘有处酒家’,听起来,倒像是一些起名废才会用的名字。”
“起名……废?”
“嗯,进来坐坐吧,我觉得地方很不错,就喊你一起过来了。”
茶楼内要偏暗一些。
两盏长信宫灯正幽幽地燃烧着,店内弥漫着一股好闻的熏香,两人坐在靠窗的角落,夏梓浠将油纸伞放好,看着对面的男子。
“这样的天气出来喝茶,真是有些奇怪呢。”夏梓浠用手轻轻拨弄了一下微湿的发梢,语气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嗔意。
白逸安笑了笑,轻声道:“你不觉得下雨天很有意思吗?”
“很有意思?”
“窗外下着刚好能发出拍打声音的雨,玻璃窗外的世界由于水流变得模糊不清起来,窗帘半掩着,室内只剩下昏黄的灯光和唱片机发出的音乐声,在靠窗的床上蜷缩着看不太容易懂的书,躺着听这首曲子的每一层音乐,或者干脆就站在窗边发呆……”
白逸安看着窗外,嘴角不自觉的微微扬起。
夏梓浠怔怔地看着他,随着白逸安缓缓的描述,似乎想象到了那样的场景。
感觉,确实很不错的样子。
“来了,白少。”
一个女人款款地走了过来,她穿着一身红色的旗袍,看上去像是静静的、倔强地从墙角开出的野蔷薇,就像一只翩翩欲舞的红色蝴蝶,充满了那种旧时代与新时代气质的完美融合。
“还是老样子吗,一杯红茶?”
“你们认识?”
夏梓浠轻轻皱了皱眉。
“她是隐秘机动处的员工,也是茶楼的老板,你知道的,隐秘机动处都比较特立独行。”
白逸安简单解释了一下。
女人也注意到了夏梓浠,朝着夏梓浠笑了笑,拿了单子出来给夏梓浠点喝的东西。
“夏小姐也点一杯吧,各种各样的茶都有。”女人说道。
“来一杯红茶吧,和他一样,谢谢。”
“红茶可是有些苦哦,夏小姐。”女人微微一怔,还是笑着说。
“唔……”
“算啦,给她来一杯香橙果茶吧,要温的,谢谢。”白逸安轻轻打了个响指,吸引了女人的注意,帮夏梓浠做出了决定。
“好嘞。”
不知怎么的,夏梓浠下意识地打量了一下旗袍女人,个子高挑,身材也不错,有一双大眼睛和小酒窝,虽然比不上自己,但也是气质和容貌俱佳的女人。
依照少爷之前的性格……
夏梓浠怔怔地看着两人熟稔的几句闲聊,心中突然有些不太舒服的感觉。
“在想什么啊?”白逸安看她出神,问道。
“你们关系很好啊,呵呵。”夏梓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笑,好假。
“还好吧,她做的茶点也很好吃,有千层酥,有绿豆糕……”
白逸安看着夏梓浠,摆着自己的手指头,一边回忆,一边认认真真地说道。
夏梓浠面色平静地点了点头,然而手却不由自主地握紧了。
她努力望着外边的水线,感觉眼眶之中,热气腾腾的雾气涌上来了。
明明是他把自己叫出来的……
“夏小姐,不要听少爷胡说八道,我什么糕点都不会做,他逗你呢。”
女子走了过来,把香橙果茶放下,笑了笑:“我结婚了,丈夫也是隐秘机动组的成员。”
“白逸安!”
夏梓浠扭过头来,松了口气,可再也保持不住之前故作冷静的模样,有些羞恼,使劲儿瞪着他。
“呵呵。”
白逸安学着夏梓浠的假笑,轻轻握住了夏梓浠的小拳头。
夏梓浠觉得不能这么便宜他,微微挣了挣,可是白逸安握得太紧,挣脱不了,只好有些不甘心地让他握着。
不过也没有再瞪他了,只是有些脸红。
女人放下果茶就离开了,夏梓浠的小拳头不知不觉地松开了,让白逸安可以触碰到她温润的掌心,白逸安抿着红茶,看着夏梓浠在那里咬着吸管。
“干嘛看我?”
夏梓浠吸了吸,甜甜的,一点点的酸。
她看着白逸安,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只是那微微翘起的嘴角,似乎在诉说她心中小小的愉悦。
“因为你很好看。”白逸安说道。
夏梓浠东张西望,装作没有听见白逸安的话,脖颈间却粉粉润润地绽放出绯红,过了一会儿才小声说道:“有什么好看的?”
“眼睫毛好看,眼睛好看,鼻子好看,嘴唇好看,脸蛋儿好看,哪儿都好看。”
白逸安越发感觉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了,就是这样看着她,心里边就有一种淡而不化的满足。
“不要。”
夏梓浠放下杯子,一只手被白逸安牵着就没有放开过,另一只手伸过来挡住白逸安看着的那一边脸颊,“不许看了。”
“你是我的员工,执事小姐。少爷的话,现在也不听了吗?”
夏梓浠的感情比较内敛,白逸安反而更加肆无忌惮起来,那淡淡的、却又有些狡黠的微笑,让夏梓浠脸颊漾起一层薄如蝉翼的绯红。
她有些抵挡不住了,可依旧努力保持自己的冷静。
“对了少爷,上次在地下研究中心的经过,你还没有跟我讲完呢……龙千山留给龙玲月的项链中,究竟藏了什么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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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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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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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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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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