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迷雾森林时,月亮已经换过一轮了。

  傅闻州看到了驻扎在荒野上的营地,心头顿时产生一股不好的预感:“柚柚是不是来了?她在这里是不是?”

  徐泽湛扭头看他一眼,见他刚刚还半死不活的样子,这会看到这些营地突然垂死病中惊坐起,嘴角抽了抽:“她比我们来的还早,姜浔从黑市上听来关于你的消息跟她说了,第二天她就来了Y国。”

  “草!”傅闻州骂道:“她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没事跟柚柚说这些做什么?”

  骂完他又躺了回去,一脸生无可恋:“柚柚又该生我气了。”

  云念插嘴道:“柚柚就是你老婆吗?”

  “关你屁事。”傅闻州冷哼。

  云念:“……”师父说的对,出家人不应当八卦。

  徐泽湛问:“他这伤要紧吗。”

  云念:“虽然不至于要命,但还是挺严重的。”

  徐泽湛闻言眉心深拧。

  傅闻州看了一眼漆黑的夜色,低声说:“营地这边有水吗?”

  徐泽湛皱眉道:“你要干什么?”

  傅闻州说:“把身上擦一擦,换一身干净的衣服。”

  徐泽湛深深吸了一口气:“你伤成这样还不赶紧回去治疗,傅闻州,你是脑子也重伤了吗?”

  傅闻州动了下身体,顿时疼的“嘶”了声,捱过那阵痛感,漫不经心的开口:“我爱干净,不行吗?”

  徐泽湛:“……”

  他冷着脸让人把傅闻州抬到驻扎的帐篷里,亲自伺候傅小少爷。

  当傅闻州脱下沾血的衣服时,徐泽湛脸色变了变,倒吸了一口凉气,沉默了很久。

  浑身上下,竟是找不到一块好肉。

  他仰起头,把眼眶里的酸涩逼了回去,哑声道:“傅闻州,你是真的够种。”

  傅闻州唇角勾起一抹混不在意的笑,嗓音懒散,透着一些疲意:“你今天才发现?”

  “是,我今天才发现。”徐泽湛说:“作为兄弟,我既觉得你愚蠢,又打心底里佩服你,傅闻州,你比我们都强。”

  傅闻州眼皮耷拉着,他很累,但身体传来的疼痛却叫他时刻清醒。

  半晌,“嗯”了一声。

  他身上全是伤,根本没办法擦拭,徐泽湛只能简单的处理一些伤口上沾着的血垢,然后喊云念进来给他上药包扎。

  上药无非是一场酷刑,偏偏傅闻州很能忍耐,即便满头大汗也不吭一声。

  云念动作小心翼翼,处理了一个多小时,才勉强弄好。

  “好了。”云念说。

  傅闻州换了徐泽湛的衣服,两人个头差不多,衣服穿着还算合身。

  开车回到酒店时,将近半夜。

  傅闻州刚下车就问:“柚柚在哪间?”

  徐泽湛:“8066.”

  傅闻州点了点头,跛着脚往前走。

  徐泽湛看着他的背影一时无话,还是云念出声,他才回神:“抱歉,你刚刚说什么?”

  云念重复一遍:“我住哪里?”

  徐泽湛朝身后不发一语的傅北道:“你带他去开一间房。”

  傅北:“好的。”

  随即带着云念去了酒店前台。琇書蛧

  徐泽湛看了看时间,凌晨两点,这个时间点顾白已经睡了,便放弃了通知他傅闻州找到了这件事。

  明天再说也不迟。

  先让傅闻州好好休息休息吧。

  -

  月黑风高,万籁俱寂。

  傅闻州拿着房卡将门打开,却没有着急进去,而是站在门口狠搓了一下脸和嘴唇,直到搓出血色才往里走。

  屋里没开灯,只有窗台一点月色。

  角落里有张椅子,宋青柚整个人蜷缩在上面,环抱着双膝,脑袋埋在膝盖里,脊柱凸起,瘦的像是纸片。

  傅闻州脚步生生扎在原地,心脏骤然收缩,一种说不出来来的心疼在他心底翻滚。

  他跛着脚缓缓走到宋青柚身边蹲下,光是这么一个动作就足以让他大汗淋漓。

  可他表情丝毫未变,薄唇阖动,两次才喊出声:“柚柚,我回来了。”

  宋青柚其实听到动静了,可她不敢抬头,多日来梦境和现实的拉扯已经让她分不清真假。

  她实在太怕醒来后发现一切只是梦了。

  她身体微微颤抖,握着双臂的指尖用力到泛白,尽管害怕是假的,可她还是舍不得不抬头。

  宋青柚认得傅闻州的衣服,他穿的这身不是他的。

  她楞住,眼泪瞬间落了下来。

  傅闻州顿时心慌意乱,眉心猛地蹙了起来,抬手轻轻碰上她的脸颊,用大拇指缓缓摩挲宋青柚眼帘下面,泪滴微凉,却一路烫到傅闻州的心底,烫的他整个人一阵慌乱急措。

  低声哄着:“别哭,柚柚别哭。”

  脸颊上传来他指腹熟悉的温热感,宋青柚终于找到了一些实感,她很想生气的质问他这么多天都去哪儿了,为什么要一个人去闯迷雾森林,是不是不要命了。

  可出口却成了:“傅闻州,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傅闻州心口一窒,喉咙里像是堵住了什么东西一样难受又刺痛,他恨不得立刻将宋青柚拥进怀里,可是,最后却只是用力握住了拳头,硬生生将这样的念想压了回去。

  他停顿了很久,才开口,声音带有一丝轻微的颤抖:“我怎么会不要你呢。”

  宋青柚眼睫湿润,眼尾泛红,像是从干涸的土地里长出的一朵玫瑰,脆弱又坚韧:“你要我怎么会一个多月不见我。”

  傅闻州心脏钝痛的厉害,仓皇的解释:“对不起,对不起柚柚,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我找到云方的徒弟了,他可以治好你的病,以后我们永远都可以在一起了。”

  宋青柚泪水滑过脸颊,动了动唇,嗓音沙哑:“傅闻州,你就是个笨蛋。”

  “是,我是笨蛋。”傅闻州心疼地帮她擦去眼泪:“就算是笨蛋,也是你一个人的笨蛋。”

  宋青柚情绪再也抑制不住,扑到傅闻州的怀里,紧紧抱住他,带着哭腔喊:“傅闻州,没有下次了。”

  不告而别,只身冒险。

  不能再有下次了。

  傅闻州脸色白了一瞬,右腿轻微地抖了下,被他很快稳住,左手撑着一旁的高台,右手慢慢搂住宋青柚的腰:“嗯,没有下次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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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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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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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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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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