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镇抚司前院,一声爆喝之后,一队锦衣卫校尉在一名百户官的带领下,冲了出来。
二十几人,瞬间涌了上来,把张鹤龄和张延龄二人包围在中间。
照壁之后,老胡和老李走了出来,一个是面带苦色,一个是怒容满面,隔着校尉的包围圈看向里面的张家兄弟二人、
老李感觉控制住了场面,再次喝道:“何人如此大胆,竟敢擅闯北镇抚司衙门,该当何罪。锦衣卫乃陛下亲卫,擅闯、冲撞锦衣卫衙署,便是皇亲国戚,也要治你一个不敬之罪!”
“李同知……”
老胡欲待说上几句转圜,可刚出口,这位李同知便举手打断道:“胡同知,锦衣卫代表着皇上,尊严不可犯!”
“你……”
“哥……”
两位锦衣卫的军官在那里说着话,张延龄不由有些古怪的看向哥哥。
张鹤龄淡淡的摇头,道:“延龄,无需在意!”
“我不在意啊!”
张延龄头直摇,奇怪道:“我就是奇怪,即便是不认识我们兄弟的,也该知道你的事,也该认识咱这袍子吧?门口那个也罢,只是小兵一个,当他没见识。难不成,现如今这锦衣卫上下,质素差的连穿红袍飞鱼服的也不识赐服蟒袍了?还真有这样的人呢!?”
“呵呵!”
张鹤龄皮笑肉不笑道:“延龄,哥哥今日教你知道一个道理,识不识得不重要,重则在于你要不要识得。另则,那一位说的倒也对,锦衣卫确是代表皇帝,代表着皇帝的尊严。
他们也不是不认识咱们兄弟,只是,咱们兄弟除了是外戚以外,没甚牌面。只要别打杀了,有皇家的尊严撑着,些许小事不当甚么。”
“那也不对啊,就不怕恼了咱们,去宫里告状去?”
张延龄还是不解的模样,继续道:“若是陛下帮着咱们,难道陛下就不会管他的亲卫!?按理,陛下自己的亲卫,可比管那些朝臣们容易。
还有,我记得哥你说过,锦衣亲卫代表陛下,那是代表着陛下的意志。就跟咱们家的下人代表着咱们的意志一样,我叫他们干的他们才能干,若是自个乱做事,那可不成,说不得我就要打他们板子了!”
“楞着作甚,给本官抓起来!”
两兄弟旁若无人的说着话,说的这位李同知一阵冒火,本来的火大半是装的,现如今是真火了。
只是,他的命令,这些校尉百户们,显然不太积极,他们不傻,上官命令没错。但人家无犯呢,他们还真敢上去一顿收拾。
若是来日陛下真怪罪,他们不就是现成的替罪羊?以前不是没有过类似的事呢!
不过,毕竟是上官命令,他们动是要动的,于是,一队校尉很默契的把包围圈往里收了收,缓缓的向着两兄弟逼近。
一切都看在眼里,张鹤龄轻轻叹了口气,朝弟弟说道:“延龄,你说的都对,代表的意义说的亦是正理。可如今的锦衣卫稍有些不对了啊!
先不说其他,只说一条,正是因上不行,才有了下不效,上行下效都不能,还何谈其他?锦衣卫是陛下亲军,亲军自然也是军,是军便有军规。军规中很重要的一条,服从命令可知?”
“啊?弟弟虽是粗鄙,但服从命令我自然知道,否则还何谈军纪。”
“是啊,何谈军纪?”
张鹤龄再叹一口气,感慨道:“可你看,那位大概是指挥同知的官刚下的命令,咱们身边这些校尉们怎动的?”
“啊?是啊,怎动的!?”
张延龄很是诧异的一看,但似乎是想通了一般,道:“哥,也不对,上官下命令没错,可亦要看什么命令吧,咱们可是伯爵,国舅,别说没人认识咱们,他们是陛下的亲卫,咱们是陛下的内弟,能动?哎哟,哥,弟弟有些糊涂了……”
“哈哈!”
张鹤龄朗声笑了笑,没想到自己弟弟还有捧哏的潜质。
“放肆!”
李同知是真的怒了,便是胡同知也是面色不太好看。
李同知怒瞪向那些兵丁,嘶声吼道:“没听到吗?看人怎么说的,你们连这点都不懂了。本官命令你们,立刻把他们抓起来。”
校尉们一个头两个大,人家说的我们自然听到了,服从命令没错啊。可后半句不也说了嘛,人家是国舅,就一个谈不上大小的事,能抓?又不是陛下吩咐的,再者……
校尉们心中皆是嘀咕,仿若不经意间互相对视几眼,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县官不如现管,动吧,这才真正行动了起来。
这一动,顿时间,气氛便起来了。
而张延龄此时没有了刚刚的轻松,脑子懵了一下,还真敢。他都来不及喊,已是有两个力士向他伸出了手。
“噗!”琇書網
“啪!”
只是,还没等他反应,只见身前出现了哥哥的身影,随后,两个冲到他面前的人已是飞了出去。
“打!”
“混账!”
李同知一声吼,再下命令,他自己也跟着冲了上去。
他心里已是有了决绝,今日必须要压下一头,否则日后这锦衣卫中,可就不好管了。
“砰,砰!”
又是两声拳脚相加之声,两个校尉再次飞了出去。
张鹤龄把张延龄护在身后,心中暗凛。
真是冲动啊,他有些搞不懂现下的锦衣卫到底是怎么回事了,总之很乱套。
这样也不是办法,必须尽快解决了才是,好好的报道,弄成这样,无论具体细节如何,搞不好传出之后,又会给他的嚣张跋扈、张狂无忌添上一笔。
即便是陛下那里,说不得也会多几本给他的弹劾和谤语。
莫不是,这就是本来目的?
张鹤龄虽是考虑,但他的手可丝毫不拖沓,一来他确实有几分拳脚,二来,这些校尉们可不敢真下死手,他倒也游刃有余。
但这般折腾,总是少了几面体面。
张鹤龄动作间看着再次临近的几名校尉,脑子一转,心中有了主意。
既然嚣张跋扈、张狂无忌,那索性如此到底。或许之前想差了,我需要温和的融入锦衣卫吗?现如今的锦衣卫需要吗?
进门来要了张海的佩刀,原只是想拿把刀壮壮气势,没成想真要派上用场!
心中复杂,但主意拿定,张鹤龄亦再不迟疑。
“刷!”
他猛然拔出绣春刀,挽刀一个斜掠,直划出一道弧光,刚冲上来的一名校尉吓的赶忙仰身后退,那近在咫尺的新月残影直冲面门,骇的他瞳孔都放大了。
只是,他退的依然是慢了些,刀已是出现在他的眼前。他心里暗自一哀!
“别动刀,住手!”
“啊!”
只听见外圈胡同知慌张的一声呼喝,此校尉已感觉疼痛加身,他忍不住一声惨呼。
我命休矣!
嗯?
疼痛还在隐隐传来,可他的意识也依然还在,更没有往日受伤时的那些迷糊之状,他忍不住抬手摸了摸疼痛之处。
咝~
还是疼,但没有湿意,没用砍的?是拍的,或是砸的?
他心里不由庆幸,赶忙退后了两步,不由看向了那道身影。
挺身而立,面容坚毅,眸子里透射着逼人的寒光,好似随时要暴起伤人一般,他的同伴们此时也无人敢靠近了,纷纷手按住刀柄,紧张的围拢在周围。
“住手!住手!”
胡同知忙不迭的冲到了两方之间,大声吼着,他脸上神色复杂之极。
“胡同知,让开,张鹤龄,你莫非以为会几招拳脚,敢拔刀,便可在锦衣卫……”
“李成!够了!还没闹够呢,还嫌这事不够大呢?”
胡同知这一次没再给李成面子,沉声喝道。
“呵呵!”
张鹤龄淡淡的笑了笑,把张延龄拉到了身边,笑着对弟弟道:“无事,看到了吧!?”
“哥……”
张延龄不知说什么好,他打架是打过,但被人围攻还是第一次,即便在大兴那一次,也是家丁们冲锋,他后面坐镇。
今日可不一样,那些校尉们气势挺足的,且,是真的动手了,不是哥哥拦着,现在估摸着已是被人制服。他现在心中还有些后怕。
哥哥还动了刀,若是那些锦衣卫也是拔刀相向,那这场面……
还好,情况未曾向他担心的方向发展。
那个叫李成的同知,大概也是知道,再搞下去冲突必然变大,若是见了血,脑子很容易便会发昏,那可真不好收拾了。因而,胡同知一声断喝后,他只是冷着脸,怒瞪着张家兄弟,不曾再上前来。
胡同知再上前一步,冷着脸道:“寿宁伯,过了!你可知,这刀一拔,可就无法收拾了!再者,你该当知道,这里是锦衣卫北镇抚司,是咱们锦衣卫的门面,这番一动,若是传了出去,我锦衣卫还有何尊严可谈?”
“哈哈!”
张鹤龄朗声一笑,道:“这位……怎么称呼?”
胡同知依然冷着脸,道:“本官锦衣卫指挥同知,胡珍。”
“胡同知幸会!”
张鹤龄颔首,淡淡道:“嗯,本伯知道,这里是锦衣卫北镇抚司。那本伯且问你,你们都是锦衣卫的老人,是否亦该当知道,锦衣卫亦该有锦衣卫的规矩。锦衣卫最重要处为何?或言……罢了,与你说亦是无用,带本伯去见牟指挥使吧!”
胡同知不知张鹤龄之言意有何指,但他现在只想快点了结今日的事,他实在不愿看着折腾了。
“寿宁伯,本官带你去见指挥使,你今日之事,等日后自有处断。”
“日后?呵呵!”
张鹤龄淡然一笑,道:“走吧,牟指挥使公务繁忙,本伯就想早些见了,这事闹的!”
“哥……”
张延龄不知自己该如何,不由轻声唤道。
张鹤龄稍一思忖,把手中的刀递给了张延龄。
张延龄懵懂的接过了刀,愣愣的看着张鹤龄,只听张鹤龄道:“延龄,拿着刀,看清了,这不是烧火棍。你就于此处等着哥哥,若是有人靠近你,抽刀砍了就是……”
“啊!?”
此时李成再次喝道:“张鹤龄,你莫要太过嚣张了!”
他本来还真有打算等张鹤龄去见指挥使的时候,让校尉们把张延龄扣起来,不伤他,但关一关,或者再吓唬一下,下了张家兄弟的体面,让张鹤龄在锦衣卫亦丢些颜面。即便是告到宫里,亦算不得大事,处罚不会多重,挺好的事。这亦是之前下令时的大原则。
可没成想张鹤龄有些拳脚,也真敢动手,和那些他所了解的印象完全不符。事没办成,临去之前,还特意交待张延龄,来了这一手。
“延龄,记住了,有人上来便砍,不用留手!”
张鹤龄毫不理会李成,依然交待着张延龄,道:“只要不是你先动手,一切莫担心,锦衣卫是陛下亲军,没有陛下的命令,他们若是伤了你这个不属锦衣卫的伯爵。回头只去宫里找娘娘告状,即便不治个杀头株连,至少也能治个抄家流放。”
“反之,依然是你不主动动手,若是有人要伤你之时被你所杀,不值当甚的。即便是陛下要因你反击过当惩罚于你,也无甚大事。你是伯爵,一个伯爵爵位,换几个人头还是没甚问题的。你舍得这个伯爵吗?”
“那有甚?爵位算什么,咱姐姐是皇后!”
张延龄撇撇嘴,心里顿时定了下来,那一股子纨绔的气质随之油然而生。
“寿宁伯,请!”
胡珍听不下去了,他看也不看,说了一声,扭头就走。
“哥过去了!”
且不管张延龄持刀立于前院,张鹤龄迈着方步,不疾不徐的跟着胡珍向后衙而去。
一路走过,拐了三两厅堂,又绕过几个小院,好一会,胡珍终于停在了一间官廨之前。
“指挥使就在里面,寿宁伯稍待,本官去禀报!”
胡珍交待一声,走到门前轻敲了敲门扉:“指挥使,寿宁伯、锦衣卫镇抚使、东城千户所千户张鹤龄到了!”
里面似乎有了动静,但片刻后依然未有动静,胡珍就待再报。
张鹤龄已是摇着头走了上来,轻轻拨开了胡珍,接着,手径直的推开了官廨之门。
“你……”
张鹤龄笑笑,不搭理胡珍,只是淡然的看向官廨之内。
陈设简单,但布置精致,一排书架和几副书画装点下,倒有几分雅致。
正对他的堂上案桌之后,年约40余的中年男子更是一副儒雅之气,若不是知道这里是锦衣卫北镇抚司官廨,张鹤龄还以为进了某个学士的书房呢!
这就是牟斌,张鹤龄早便有过几面之缘,正如张延龄说的那样,看起来温和的很呢。
张鹤龄在看着牟斌,牟斌也在看着张鹤龄,两人的视线皆是不曾转动,就好似要互相看透一般。
“胡同知,退下吧!”
“是!”
胡珍毫不迟疑,应了一声,退出了官廨,退出时,还伸手顺带关上了门。
“吱呀!”
门再次合上,牟斌似乎是有意打量了张鹤龄上下一身的行头,笑了笑,道:“不知我这个锦衣卫指挥使,是该叫你寿宁伯呢,还是该叫你张镇抚。”
张鹤龄也是笑道:“如何称呼,你是指挥使,自有你的便利,本伯岂会在意,即便在意又能如何?牟指挥使是叫本伯寿宁伯,或是张镇抚、张千户,甚或张鹤龄皆可。哦,若是叫张佥事亦不是不可,左右本伯还有个正四品的职级!”
“呵呵!”
牟斌淡淡一笑,神色突然冷了下来:“寿宁伯,你尚未入职,本督索性还称你寿宁伯,但一旦入职,你该当知晓,锦衣卫是怎样的衙门!”
张鹤龄淡淡颔首,径直走上前去,直至案桌之前,方才说道:“本伯本觉得自个儿是知晓的,但今日却又不甚明了了。不知,牟指挥使,你还是否知道,锦衣卫是怎样的衙门!?”
“嗬!寿宁伯,本督今日突然发现,你倒是有些不同了!”
“呵呵,牟指挥使,本伯同与不同,无关紧要,再如何,也只是个千户而已。但你呢?”
短短的几句言语相对,官廨里暂时冷了下来,两双眼睛再次对视,似乎有一股无形的意念在碰撞,无声无迹,却仿若真实存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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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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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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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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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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