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美凤那就是个好事儿的,进了吴家屋子里坐着跟吴大奎老婆东一句西一句的扯皮,那眼睛四下里滴溜溜的直转,从东头打量到西头。吴家的炕头儿墙上贴了张领导画像,这也没什么可稀奇,村子里几乎家家都贴着一张两张的,可偏偏吴家墙上这张出了点儿问题。
丁美凤眼尖,一下子就瞅见那画像上细细亮亮的一根针,将将插在头画像的眼睛上。这下子可不得了了,当即就把这件事给上报了。
吴家人都没反应过来,只是觉着这丁美凤唠着正欢呢,下一秒就冷了脸抬起屁股就走了,也不知道是搭错了哪根儿筋。直到被人从家里拉出来,这才明白是招了祸。
要说这可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晚上吃饭前吴大奎的衣服袖碎了,崔玉兰就拿了针钱笸箩过来给缝补上,正好家里的小闺女坐在旁边玩儿,随手就递过去叫她插墙上,吃了饭还得把睡觉的垫子补补。
五岁大点儿的小丫头,稍微复杂点儿的话可能都听不明白,哪里会想的那么多,随意的就找了个地方插上去,也是赶巧在画像的眼睛上,就叫丁美凤给瞧见了。
弄清楚始末的崔玉兰这个后悔呀,怎么就大意了没去细瞅,稍微看一看也不能叫丁大喇叭给钻了空子。当天晚上就召集了全村开了大会,好顿的给教育。
老磨坊里事先就搁放了不少的工具,吴大奎跪着铡刀背被反复推倒,摔在了前面的板凳上,嗑的成了‘血头公鸡’。
老婆崔玉兰也没少挨嘴巴子,脸肿的老高,眼睛都眯成道缝瞧不清楚人了。
几个孩子子吓的哆哆嗦嗦,挤到一边儿上,大儿子吴刚和大女儿吴娟被拽出来,眼瞅着就要被打。
赵玉明弱弱的在旁边道了句:“那——那是子弟,不能动——”
子弟不牵扯在内,上头名文下的规定。
村长罗胜利敲了敲手里的烟袋锅儿,颇有威严的警告道:“他们俩个是子弟,那可不行昂!”
这才免了几个孩子的打。
吴大奎感激赵明玉这个两姨哥哥能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冒着被牵连的危险保全了孩子,那个时候别说是他们这样不算近面的亲戚,就是亲兄弟也都躲的远远的,生怕沾上。这人能处!
也就是打那以后,两家走的近面了。
赵文多听完赵文英简短的述诉,稍稍感到有些惊讶,就赵明玉那又弱又怂的一个人,竟然也能‘仗义出手’,跟他的形象太不相符了。
“你是不是觉着挺意外?”赵文英忍不住低低的笑,月光影映着赵文多黑亮的眼睛睁的溜圆,一句话没说也猜到她在想些什么。
赵文多扭过头:“你知道?”摸了摸脸,这么好猜吗?
“嗯,看出来了。”赵文英点头,接着道:“其实,爹的人缘很好。”
确实是好,不好能分到那么多省劲儿的活,还没有几个多说闲话。很多话不用再多说,也能想明白。
赵明玉之所以敢站出来说话,完全是因为他的成份实在太好,用李翠珍的话说那就是八辈儿的贫农,想找点罪名都不好往身上找的那种。
而且他这人别看弱还怂,可说的言语是有理有据,想要攀扯拉他下水的人总有摸了泥鳅之感,滑不溜手,抓不牢握不住,一来二去也就没人跟他较劲费功夫。xǐυmь.℃òm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由,让他在村里的人缘古怪式的好。要不然,村子里这么多的老弱病残的,凭啥要照顾你,轻省的活都给赵明玉干,还没有人有意见?就是这有赖于这种大会上,三五不时的发言,或多或少的能帮上点儿小忙儿,那些人嘴上不说,心里头多少会感激,锦上添花无人记,雪中送炭暖人心,越是这种时候,小小的一个善举就能被放大数倍。
这是为什么,赵明玉这号性子,偏偏人缘却不赖。
“我估计大奎叔也是上次被打怕了,这一有事就想着找咱爹商量,就是不知道是什么事儿?”赵文兰小声的插嘴道。
“一会儿回来就知道了。”
“……唉,好像走了——”
窗外响起‘咳吱—咳吱’脚踩雪地的声音,黑暗里两道阴影从窗户前消失。
紧跟着,外面的房门低沉的‘吱丫’一声,伴随着两声咳嗽,赵明玉迈过门槛儿进了屋。
“大奎找你啥事儿啊?”李翠珍接过赵明玉身上的棉袄,有些迫不急待的问道。
这也难怪,大晚上的找上门,说明是件挺重要的事情,哪个人还没有点好奇心。又不是旁人,自己男人,也用不着忍着,想问直接就问了,就想快点知道真相。
赵明玉倒也没说拖延,爬上了坑,盖上了被子就道:“你说这王会计怎么也不知道管管他那媳妇,一天天的不干个正事儿,东家长李家短,满嘴跑火车。”
“……怎么扯到王会计身上了?她要不长舌头,能给起个外号‘大喇叭’吗?”李翠珍没明白他说这话什么意思,可还是随着话茬儿往下答了。
王会计就是王春茂,丁美凤的丈夫。
“大奎说,这两天丁美凤也不知道犯了什么邪病,净盯着他们家转悠。问她有什么事儿,也不说,就是抻着脖儿往院子里瞅,什么都没有也看着来劲儿,不时的还笑上两声,怪渗人的慌。”
李翠珍道:“这是犯了什么病,没事儿上人家瞅什么?”
“就是说呀,大奎他们一家子都让她给整毛愣了,生怕这又是哪里不对,再跟上次一样,被抓着去挨批评。”
“那可不能,前两年那是峰头正紧的时候,现在运动风儿都过了,哪还能再拉去批。”
“大奎也是被批怕了,能谨慎就谨慎。你也知道,他家背地里干的活儿,心里头也是发虚,别再被抓着小辫子。”
“那他都知道加小心,谁爱瞅就让谁瞅去呗,还过来找你干什么?”
赵明玉停顿了下,像是思索着该怎么跟李翠珍说,黑暗里转了眼珠,低声道:“大奎说,这几天得了空让我去南山走一趟。”
“……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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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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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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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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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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