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投影着整个手术过程,清晰到患者头颅里的每一根血管,每一块组织都清清楚楚。
有人形容过开颅手术就相当于刀尖下的芭蕾,每一步都要反复练习、小心翼翼才敢上手术台。
夏沉凌已经站立超过十小时了,汗水打湿了他的衬衫,连塑料质地的蓝色手术服上都笼罩着一层白色的水雾。
他全神贯注的盯着患者的伤口部位,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手术钳。”
“手术夹。”
“擦汗。”
助手光是站在旁边递个工具都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
“夏,夏主任,还需要擦汗吗?”
夏沉凌没回答她这个明显多余的问题。
一手拿着放大镜,另外一只手拿着手术夹,一点一点把不足一厘米大小的玻璃碎片从患者脑部中取出来。
因未玻璃是透明的,很可能会被血水染红而看不清楚,所以他得格外细致。
一片。
两片
……
最后一共取出来了13块玻璃碎片,最大的直径不过1cm,小的0。2mmm都有。
“这些碎片要是长期留在患者脑部,很容易形成肿瘤或者直接割破血管造成脑出血。”
“你再来检查一遍还有没有碎片。”
说着,他把放大镜和手术夹交给了助手,并且告诫她:
“发现后标记位置,千万不可以擅自行动,你现在还没有临床手术的资格。”
话很难听,但事实就是如此。
万一出事了,连带着他这个主刀医生都要受到牵连。
他的助手名叫方慧,是他今年带的实习医生之一,同时也是某位副院长的亲生女儿。
国外留学归来的医学高材生,也算是他的师妹。
不过夏沉凌显然对这位“高材生”的技术表示担忧,她真是自己考进去的吗?
当初副院长强行把人塞到他们科室的时候他就不同意。
神经外科和神经内科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治病的方法和理论可是千差万别。
实习期都快过了一半夏沉凌都不敢让她上手术台,都是让她在旁边当助手,近距离观察整个手术的过程。
“你是神经内科毕业的,相信你一定知道病人如果发生血管狭窄需要植入支架时,必须切开血管才能进行。”
“而人脑部的血管错综复杂,稍不注意就会导致血管破裂,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手一定要稳,心一定要沉。”
他说的都是自己这几年以来在临床做手术时的出来的经验。
可惜方慧根本听不进去。
她来这里的目的很简单,只有两个:
第一,她看上夏沉凌了,想近水楼台先得月。
第二,来镀一下金,方便以后升职。
关于夏沉凌不搭理她,并且在实习期间给她穿小鞋这件事,回头她一定会告诉她爸!
“谢谢夏医生的指点,不过……我们这台手术算是成功了吧?”
都取出了这么多玻璃碎片,怎么可能还有?
随便看了几眼,方慧只想快点把他脑袋缝合起来好下班,她也陪着夏沉凌站了快十个小时,又饿又累。
夏沉凌见她这工作态度干脆什么也不说了,自己稍微缓和了一下眼部的疲劳之后又顶了上去。
“还是我自己来吧……待会你来缝合就行。”
“是。”
确定患者脑补没有残留的玻璃碎片后,夏沉凌把位置又让给了她。
不过他也没有松懈,换成他在旁边看着。
方慧的缝合技术显然也很不熟练,虽然没出错但歪歪扭扭的看上去格外丑。Χiυmъ.cοΜ
“你在大学时教授没有教过你用猪皮练习缝合技术吗?”
许是因为他的语气格外眼里,所以把人家小姑娘吓了一跳,脸色惨白。
“教……教过了。”
“那你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吃啥啥不剩,干啥啥不行的?”
方慧从小就是父母捧在手心的小公主。
长这么大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在学校都没有遇到过像夏沉凌这样直接不给她半点面子骂她的人。
她有点玻璃心,当场就哭了。
结果夏沉凌不仅不道歉,反而更加不耐烦了。
“请注意场合,更要注意你的身份,这是在手术台上,分秒必争的地方!”
“没人要因为你的业务不熟练而付出性命为你买单。”
“你嫌我说话难听可以反驳,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给老子憋着!”
……
手术室里的其他人纷纷被夏住任这番话吓得头皮发麻,他们还是第一次在工作中看到他发这么大的火。
不过方医生委实也离谱了些,学医八年就这点水平,换做是谁看了不生气啊?
方慧一下子就哭不出来了,眼泪含在眼眶里,“啪嗒啪嗒”的掉在手术台上。
夏沉凌见状,让护士给她擦掉。
“眼泪中含有笨邻儿酚和少量无机盐成分,万一掉到患者伤口上容易引起感染。”
众人:“……”
看得出来夏主任是真的很不喜欢方医生,否则也不会说话这么不客气了。
他平时对大家都挺好的,尤其是女同志,那叫一个怜香惜玉。
其实夏沉凌这个人分得很清楚,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
生活中他可以和你打打成一团,但关乎工作、关乎患者性命的大事上,他比谁都严格。
被他带出来的实习生被分配到其他医院后,都是同龄人里升职最快的。
一个小时后,手术完毕。
患者的生命体征恢复了正常,急诊室的灯也从红灯变成了绿灯。
大家看了一眼彼此,纷纷笑了。
这是一场伟大的胜利!
夏沉凌记录下病人此刻的心率和血压等数值,并让护士将人送到icu病房。
“先住三天,三天后如果他的情况稳定并且持续好转就移到普通病房去。”
交代好后续,他淡淡地冲着众人点头笑道:“大家辛苦了,都下去休息吧。”
离开手术室后,精神严重耗损的夏沉凌本想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好好睡一觉再说。
谁知道他刚走到走廊的转角处时感到脑袋一沉,整个人便朝着前面倒去。
脱力昏迷之前,他好像看见自己一见钟情的对象了。
“真巧啊南小姐……”
南颜今天是陪怂怂来医院打疫苗的,因为对医院不太熟悉所以她跑了三层楼都还没有找到地方。
想着碰一碰运气就往这里走了。
却没想“祸从天降”,一抹高大的人影一下子压了过来。
她下意识地伸手抱住,皱眉。
此刻的夏沉凌显得实在有些狼狈,衣服上全是血不说,还有一股汗味。
南颜有洁癖,嫌弃得要死。
可她猜测他肯定是一名救死扶伤的医生,而且还是刚从手术室里出来的。
“估计是因为太累了才会这样。”
她本想把他丢到地上的,但是想到这一点后便也没了动作,而是默默的伸手去抱住他下滑的身体。
“好重!”
原来男人哪怕是看着瘦,其实都很沉的。
妞妞见状,连忙也上来帮忙。
动作间她不小心扯下了医生叔叔的口罩,露出一张熟悉的俊颜。
“表姨,他是夏叔叔。”
南颜脸上迅速飘过两抹红晕。
她不确定夏医生昏迷之前说的那一句“真巧啊南小姐……”是不是对她说的。
可是附近好像只有她姓“南”
她费力地把人扶到走廊的椅子上去躺着,看了眼离这里最近的护士站,转过头小侄女说道:
“怂怂你别乱跑,在这里等我回来知道吗?”
“看着他,别让他掉下去了。”
怂怂乖巧的点点头。
表姨说让她看着夏叔叔,于是她双手托腮地撑趴在他身上,就这样睁大一双布灵布灵的眼睛盯着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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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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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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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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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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