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若两军会战,朱棣总冲锋在前,不愿在后方调度,总认为派遣先锋没有自己亲自上来的稳妥。
这一点朱棣也在反省,徐达也有意培养他的领军才能。要他掌管神机火器营,便是为此。神机营不似身为探马的夜不收,多为列阵迎战,比起使用各种奇谋和亲自冲锋陷阵的悍勇,更看重手下士卒和将领的调派,以及在临敌危局之中依旧能稳住阵脚的那一份稳重。
而眼界……朱棣不解。他自认为也读过许多兵书战策,又在自己五弟朱肃那里,懂得了何为“攻心为上”。可徐帅所说的眼界,他却毫无头绪。
不过半月之后,朱棣就知道了什么叫战争中的眼界。
三月九日,大军开拔十五日之后,终于来到了居庸关。明军夜不收探马四出,得到的回报是已丢失了元军的踪迹。几日前还气势汹汹驻扎在关外的脱火赤大营,已然成了一座空营。
“阿扎失里所言,想来是真的。那脱火赤,竟真转道攻击大同、太原去了!”
一时之间,明军将领之中,多有惊惶之声。太原大同亦是北疆重镇,若是回援不及,被蒙鞑攻下了城,北方态势必将糜烂。
“元帅,我们也转道吧。”武定候郭英道。“若是快些,说不定能将脱火赤堵在太原城下。”
“到时候两面交攻,元鞑必败无疑。”
“元人来去如风,入关之后四处都是通途,如何能堵的住?”徐达摇了摇头,脸上神情竟似古井无波,越发显得深邃莫测。“往北,让将士们继续北进。”
“继续北进?”郭英愣住。“脱火赤已离去,北面唯余茫茫瀚海草原,二郎们继续往北,到哪里去?”
“不是有吗,北面的敌手。”徐达终于露出了一抹微笑,他看着北边的茫茫草原,眼中流露出一抹难掩的豪情。“让那脱火赤自去闹腾,你等随本帅一起,直取元庭宗庙。”
“脱火赤能挟持山阳万户,必是因为从和林抽调来了许多元兵。”
“如此,和林必然空虚。此天赐良机,天予不取,反受其咎。诸将万勿自误!”
这一番话,说的郭英、华云龙、朱棣等人皆呆住了。
徐帅竟然,一开始就将主意,打到了灭北元宗庙社稷之上?
岭北战败之后,元明局势有所反复,皇帝亲自下令,弃攻转守,先为北方休养生息。这几年,王保保屡次派小股部队侵明,大明始终是被动防守,并没有出关回击。
为何?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国力。国力不足,若是一不小心再闹出岭北的那阵仗,大明可承受不起。
王保保、脱火赤,必然也是如此以为。大明如今北方未复,百废待兴,还无法支持大军出兵漠北。北方的最高统帅徐达又是岭北战败的决策者。于情于理,都该更加小心谨慎,免得晚节不保,被大明皇帝处置猜疑。
便连明军诸将,也认为现在还不是反攻元庭的时候,先让那些元人嚣张几年,等我大明北方发育起来了,到时候自然能犁庭扫穴,鸡犬不留。
可谁又能想到,徐达非但没想着稳妥,反而想着抓住脱火赤攻明的机会,直取北元皇帝?
“来而不为,非礼也!”朱棣面露震撼的看着徐达,他仿佛看到了徐帅日日研磨着腰间的长剑,随时准备将自己征战里的唯一败绩,彻底洗雪的模样。
怪不得听闻王保保死了,徐帅会嗟叹。他不是嗟叹世间失了一个奇男子,而是嗟叹这王保保赢了一阵就死,自己还没来得及挥出长剑,一剑斩去这元鞑一生的荣耀,然后告诉他,一辈子他也别想胜过徐达!
所有人都觉得他徐达会守。守,不会出错;守,顺应局势;守,有功无过。
但他徐达最擅的就是进攻,从来不是什么防守。他徐达昔日,也曾爬冰卧雪,也曾转战万里。靠着的,就是这一股敢战的锐意和锐气。
他徐达,不是战战兢兢、但求无过的庸将!
陛下已亲口许诺,不会忌惮徐家,还愿让勋贵们分封外疆。那他徐达,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唯以身相报,顺便为子孙后代,再搏一份万世的富贵罢!
……
“好一个以攻代守。天德虽上了年纪,却仍有卫、霍之风。”老朱放下了手中的军报,感叹道。“咱大明出了这样的将军,若是不能类汉唐之盛,那就是有负天德了。”
“着令九边,牵制元庭各部,务使其不得回援和林。”
“是,父皇。”朱标顿首道,转眼已写就一份旨意,教左右送去内阁。须臾又回身问老朱:“父皇,脱火赤终究来势汹汹。万一其发了狠心,要与我大明鱼死网破,又该如何?”wWW.ΧìǔΜЬ.CǒΜ
“三弟尚在太原府中。若无驰援,只怕太原危矣。”
“老大,你还是太不知兵。”老朱摇头失笑。“天德为何会以攻代守?就是笃定了脱火赤不能专心进攻太原,才放心远袭和林。不然就和林那个荒凉之地,如何值当咱们大明用北边的江山来换?”
“一则,太原、大同与顺天,中有太行相阻。那脱火赤进犯太原,天德就知道了他是打着劫掠我大明、顺便给他自己立立威的打算。若有收复他元庭山河之心,如何会放弃顺天旧都,取道往西?”
“他虽摆出個大阵仗,却是色厉内荏,目光短浅。犯咱大明,为的是巩固他在元庭内部的地位。足见此人不足为患。”
“二者,王保保刚死不久。若他脱火赤方一上任,就陷元庭的皇帝入险境。若失了这杆大旗,北边那些蒙人部族,又如何会听他脱火赤的调派?”
“故而,天德伐元,就是料定了这脱火赤必然要丢下太原回身去救。终究是不如王保保多矣,这脱火赤自以为能耍弄天德,回过头来,自乱阵脚的却是他自己。”
老朱摇头轻笑,显得极是不屑。
“原来如此,孩儿受教。”朱标俯身道。他自知自己所长不在兵事,倒也并无什么颓色。只是说到太原,仍是不免担心。“可是爹,脱火赤毕竟有十余万大军。”
“太原城中守军不过万人之数,若是元军着意先下太原,又当如何?三弟他……”
“你莫担忧。”老朱摆了摆手。“老三明面上只有万余守军,但实际上,他手上的人却是诸王最多的。”
“更遑论他鼓捣出的那成堆的玩意儿……嘿,脱火赤选择攻太原?那必然是一脚踢上了铁板,不伤筋动骨,只怕老三绝不会放过他……”
老朱的声音里,竟还带着几分幸灾乐祸。似是笃定了这多出十数倍的元军,在朱棡手下也一定讨不了好般。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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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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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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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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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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