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来她有许多情绪憋在心里,想找人说,但是这个世界上,恐怕没有一个人真的能够理解她。
然而委屈很大,她也并不觉得苦。
如果不是贺天然突然提起,这一年里,她也几乎都快忘了这种感觉。
前世因果今生还,有相欠必相见,长则余生,短则俄而,人这一生,总是要面对那么几次才算得完整。
“可以跟我说些什么吗?关于你,关于我,无论过去还是未来,都可以。”
贺天然放下手,温和地说道。
“我不知道从哪里开始……”
温凉有些手足无措。
“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吧,就算是没有头绪的零言碎语,我也都听着。”
女孩听了他的话,不觉中,心静了下来,她思索着露出了追忆的神情,此刻月光照在她的脸上,无论是天上的,还是眼前的,都显得分外皎洁。
“我曾经不是很明白,为什么‘我’会爱上你……”
温凉说着柔柔的细语,边想边道:
“你这人真的很怪,也很记仇,那场迎新的恶作剧确实是我不对,我不知道会对你伤害那么大,你记恨我是应该的。后来你对我事业上的帮助让我感到愧疚,而这个帮助又是建立在你伤害自己的前提下,让我不得不对你产生了亲近与怜悯,但是我觉得,这些感情……都不应该是属于爱的范畴。”
贺天然平静地听着,问:“这是你一直不肯接受另一个自己的原因吗?”
温凉点点头,“对啊,你想啊,我温凉是个什么姑娘呀,以前我想象中的另一半,应该是一个开朗阳光,外表英俊为人风趣的优秀男孩儿,我希望他凡事积极主动,最好像我爸一样,做起事来雷厉风行,有主见,有责任心,不能太过拖拉忸怩。
而你呢?去年九月之前的贺天然,完全是我说的反义词,孤僻又古怪,有时候甚至女生跟你说话都会支吾半天,说实在的,那样的一个你,我说不上讨厌,但也真的很瞧不上眼。”
贺天然捂住胸口,佯作伤心状,道:“哇,你说这话让我好伤心啊,后面有转折吗?比如你接下来的一句话,会以‘但是’为开头之类的。”
“没有!”
温凉果断摇头。
贺天然无言以对。
温凉继续接着道:“后来,另一个我出现了,我从而也看见了九月里一个笨拙又敏感,好奇又清醒的贺天然,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就是那些‘只要没有期待,我就能百毒不侵’的小念头,那时我心想你这人可真没意思,这样的生活哪有什么乐趣可言呢?
可是没办法呀,另一个我好像很喜欢这样的一个你,你在她眼中好像是一张白纸,似乎是在专门等着一个爱你的人,为你添上两笔,描摹出一些赏心悦目的图案来。
我能感受到每次看到你的改变时,自己内心的那种由衷、难以言喻的喜悦,可也正如我所言,当我有了未来的这段记忆时,我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我’会如此爱你。
如果我刚才说的,是温凉十七岁时,对爱情中另一半的向往,那么三十岁的我,标准应该更高才对啊……
你的那些手段,我都能看得明白,你造就了我的事业,我有很多种方式去报答你,去偿还你,但不应该是爱情……”
贺天然静静看着她,“但你最后还是接受了这段记忆呀,是什么时候想明白的?”
温凉眉头舒展,学着贺天然的姿势,将双手撑在身后,笑道:
“当你很清醒的跟我说,要我做我自己的时候,当你一点一点达到我说的那些条件,甚至还更好的时候,当你以最好的模样……出现在未来的时候。这些零零总总,我花了将近大半年的时间才消化醒悟,原来,那些在未来以爱之名的举动,并不能狭义的去用‘爱情’这个字眼衡量。
你过着那么一段糟糕的人生,而我是你的原罪,物欲的补偿换不回青春的时光,可是没有人能够逼我去喜欢另一个人,包括你。
我爱你吗?我爱你,是因为我想去爱你,我愿意去用自己的爱,把亲手推下深渊的你给重新拉上来。
而你是我的全部吗?
不是的。
我相信,即便没有你的帮助,我依然会选择演戏的,可能是在某个不知名的话剧团里,可能是在没几个观众的舞台上,我肯定会找到一个我足够喜欢,他也足够爱我的男人,然后我们结婚、生子,相互托付余生,白头到老。
不过在未来,我听过另一段故事,你跟艾青就如你的那本小说里写的一样,你消失的那一天,正是你们结婚的那一天。
故事到这里,应该是很圆满的。
只是说实话,那时我真的放不下,不是因为你跟别人走到了一块,而是因为这是我跟你两个人的事,这是我自己的心结,所以不光是为了你,我就算是为了我自己,我也该自己去解开才对。
我之所以能问心无愧的进入轮回,其实是想将我们人生中那最灰暗的部分添上一抹色彩,如果我们能够相爱,那么我们应该是这个世界最幸福的一对儿。
可是,对于年轻的这个‘我’而言,就像你说的,悲剧没有延续,那么我就应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新故事了。
所以,我慢慢接受了所有的自己,也接受了这段记忆。
最终,我成了你小说里没写的那部分,也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个少年的你会说出十三年前就爱着我的这种话,因为我们,早就成为了彼此的‘前因后果’。
现在,我记得去爱你,但你并不属于我,没关系的。
我们也不是非得要在一起,虽然我还是很遗憾,可看着你越来越好,我知道,我最想做的,最放不下的,都已经快趋于圆满……”
温凉说得仔细,想起来一点,就说出来一点,在这些言辞之间,她的一颦一笑都流露出了久违的自信与风情。
她似乎把心里想说的话都倾吐了个干净,贺天然听得入神,他的心海中默然无声,不敢错漏一句。Χiυmъ.cοΜ
“天然,谢谢你听我说了这些。”
温凉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沙砾,她的心情被抒发过后很是欢愉,她低头朝着贺天然道:
“轮到你了!”
“轮到我什么?”
“嗯——”
温凉眯着眼,说:
“我知道的,这个你,不会突然出现。”
“嘿……”贺天然讪笑一声,道:“我是没有什么问题啦……”
说着,他点了点自己的心口。
“主要是这里,出了点问题。”
温凉不解道:“什么意思啊?”
贺天然砸着嘴道:“啧,就是我感觉啊,感觉我去年跟你说的那些话,没什么意义了。”
“有意义啊,怎么可能没意义,我记得可深了!如果不是你说的这些,我可能还会迷茫很长时间。”
贺天然挠挠头:“是吗?可我感觉你没并没有特意去区分现在的你跟未来那个你之间的关系,这搞得我很迷茫,以为你们是一个人。”
温凉促狭地盯着他,竖起一根手指:“从来都只有一个贺天然……这是你说的。”
“是吗?啊~不太清楚啊。”男孩装着糊涂。
随后,女孩有又竖起一根手指:“不过嘛,温凉,确确实实有两个,或者说,每个女孩,都有两面。”
“不明白,我最讨厌谜语人了,说些不着边际的话,自以为是。”贺天然故意说的很大声。
温凉杏目圆睁,以为他在奚落自己,不满地道:“你是在故意装傻吗?一个女孩子,爱你跟不爱你的时候,肯定是两个人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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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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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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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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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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