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阳东军营,数万并州兵齐聚校场,直勾勾望着高台上的将官们。
阴谋已经酝酿了几日,便是再愚钝的人,此刻或多或少也察觉到了不对。他们为张懿叔侄的卑鄙而愤慨,又为将军们的抉择而担忧。倒戈兵变可是大罪,是要杀头的啊!若朝廷调军队镇压……
主帅很可能是皇甫嵩,这位近年来威震四海的将军,有誰是他对手?
起码并州军的将官,定然是远远不如的。坦白说没人想要叛乱,可硬是吃下这个哑巴亏,士兵们也不愿意。
患得患失间,收到集结通知。在这个节骨眼忽然集结意味着什么,士卒们很清楚,索性也就狠下心来,随上边去吧。
“将士们,陛下刚刚下诏而来。”
高台中央,见军士集结完毕,王耀身旁的黄谭上前一步,大声道:
“从今往后,并州军不再听命于张刺史,而是由誉有‘义公’之称的王将军来掌管……兄弟们,苦尽甘来了!”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没人想到上边召集他们不是叛乱,而是介绍新的主帅。士兵们闻言一愣,旋即全都欢呼起来。
义公将军不就是王耀么?传言王耀爱民如子,惜兵如命,由他来统率自己,岂不是天大的美事?一时间全场交头接耳,若真换王耀为主将,便是这次抚恤不要了都可以,反正往后都能足额发放。
先前打算叛乱,完全是在张懿麾下,根本看不到未来的希望。
“我二哥就在义公将军的帐下听命。前段时间剿白波时,我老远瞅见兄长了,他好像还只是王将军下边的兵士,却披戴着鲜亮甲胄,真是羡煞我也!”
“从州军两年,如今我好歹也是个什长,就一件破皮甲?上次问军候何等职务才有铁胄,你们猜怎么说?”
“早在阳嘉年间就下过军律,什长就该配备札甲。就算粗制的我也愿意啊!这些本该都是有的,全被上边层层贪墨了。义公将军何许人也?由他统率州军,这等腌臜事定不会再度发生。”
“许什长说得对,王将军何许人也?自从戎便难尝一败,由他当主将,俺们连战连败的臭名定会被洗去,俺服他!”
“某也服!哈哈,真是奇怪,某从没像今日这般期待战事!”
州军校场何其之大,州军士卒又何其之多,高台虽然实际不高,却也听不清大多士兵的话语。但零零散散飘来的只言片语,也全都流露出敬仰之意。
只凭一个名字,便叫州军心悦诚服。
“王将军之威望,令末将叹服!”
已然退回王耀身后的黄谭啧啧称奇,对此景既惊讶,又有些早有预料。
王耀闻言淡淡一笑,旋即缓缓上前。
说实话,如此情形他从未想过。仅凭名号,就叫他人尊崇万分,全然不敢心生抗拒,听起来多少有点魔幻虚假。
可事情真就这样发展了。
汉末,名望确实太过重要。
不知怎的,王耀忽然想起在朔方时毛玠说的话。君以仁义服人,何人不服?
还真就如此。
嘴角轻勾,王耀猛地抬臂。
台下的士兵们见状,也都不约而同的停止议论,校场逐渐安静下来。
“诸位将士,我是王耀,也是陛下新任的戎边将军,往后由我执掌并州军。”
“我可以在此允诺,只要本将在任一日,并州军的将士绝不会受到不公正的待遇!其他州有的,我并州都会有。”
“本将不会克扣军饷,也不会贪墨军资,但你们也得遵从军令,绝不能将以往的烂习惯放在我这。丑话说在前头,我治军严明,几日就有大演,小练每日不断!吃不了苦的,趁早离开军营。”
说罢,王耀环视全军。
一时间士兵们齐齐笑曰:“将军无需担忧,咱们并州军任劳任怨,定会遵从将军之令行事!娇生惯养之辈……”
“咱这没有。”
王耀听声淡笑,没人逼他们,是自己把话说满的。行,既然这么有志气,定要叫高顺给并州军好好练练。
“任劳任怨最好,本将也容不下拈轻怕重之徒。话摆在这,在我手上并州军定要恢复往日辉煌,甚至更盛。”
“非大丈夫者,趁早返乡务农吧!”琇書蛧
一笔带过,王耀没在此事继续多说。
只见他神情忽然森冷,肃声道:“既然你们已经是我帐下的兵了,一些帐自然也该清算。来人,将张伦拖出来!”
“喏!”
王耀的命令传到台下,台后方顿时行出一队甲士。他们押着一个面色煞白的青年男子,很快便来至军列之前。
而新主将的话,也通过士兵们的口口相传,传遍了整个校场。
几近瞬间,并州军就有强烈反应。
莫说士兵们已经无法维持队列、全都挤成一团死死瞪着张伦,便是那高台上的众多州军将领,也无不满面震撼、不可置信的看着台下那锦衣青年。
张伦?
刺史张懿所疼爱的堂侄?
就这么被王耀押上来了?
这怎么可能!?
“将,将军……”
副将黄谭惊诧无比,因为副职的原因他时常前去州府衙,对于张伦自不陌生。
而台下之人,一眼望去就知道是张伦本人没有作假,但这怎么可能?
原以为王耀能够要回抚恤就是极限,或者直接忽略掉任职前发生的事,毕竟那与他何干?实在想不到,其竟不惜与张懿撕破脸,直接把张伦给押了来!
这是要做什么?
难道……
黄谭不敢去想,这实在太过疯狂。
“本将归回太原,刚一入城就得知这张伦竟然做下丧尽天良之事。”
“正好就与并州军相关。”
手按腰间宝剑,王耀怒目而斥。
“四海未定贼乱猖獗,时逢白波犯我并州,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贼众足有十余万,晋阳数十万百姓岌岌可危。”
“值此危难之际,州军将士不惧身死顽强抵抗,终等到三路援军。本将不才为此役统帅,深知取胜何其之难,聚合幽凉精锐于城外恶战,才遂定白波。”
“此战,并州军伤亡惨重。”
听到这,台下士兵全都红了眼眶。
白波贼气势汹汹前来犯境,那一战何其艰难?可他们是并州军,身后就是生他们养他们的家乡,他们避无可避。
战役结束清点伤亡,他们有的死了挚交好友,有的没了兄弟亲人。
如今旧事重提,情绪瞬间奔涌。
看着那瑟瑟发抖的张伦,也不管他是不是刺史老爷的族人,此刻将士们全都面目狰狞,怒吼道:“杀了他!”
“狗东西,抚恤你也贪!?俺村的张大哥战死了,他妻子伤心欲绝,就指望着州里下钱养孩子,你把这钱贪了……前天俺回村才知……张大嫂带孩子们跳河了,你这畜牲!死一千次也不够!”
“我哥战死了,也没下抚恤,全被这杂种给吃了,杀了这畜牲!”
“还有二狗,难道大家忘了么?刺史明明说厚葬,这杂碎却把尸首丢水沟!”
一个个军士声嘶力竭的咆哮着,若非还有一丝理智尚存,他们就要冲上去将张伦碎尸万段。
长久积累的负面情绪,能够释放出来是好事,王耀丝毫没有制止。
待到不少士兵吼得沙哑,全都祈求的望向自己时,他才肃声道:
“贪墨亡者抚恤,克扣活人军饷,侮辱英雄尸首,张伦罪该万死。无论其有何身份,欺压我帐下的兵卒……”
“就只有死路一条!”
被狂热与崇拜的目光聚焦,王耀冷冷开口:“来人,将罪人张伦当众枭首,头颅悬挂于辕门之上,以儆效尤!”
“喏!”
台下刀斧手得令,斧起斧落,一片殷红飘洒,一颗头颅飞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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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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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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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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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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