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铁道工程队,是以前的工程队。
朱高炽找来徐宁。
徐宁知道自己躲不开,提前想了一个法子,虽然不相干,也算是证明自己心思都在工程队上。
“工程队的工人,每个月有四天轮休假,既然人手这么紧张,要不要取消假期?”
徐宁想到的主意,并不是刚想出来的,琢磨了许久。
“为了不影响工人的士气,新来的工人的工钱,可以降低一点,四天假期不取消,但是鼓励加班,给予加班费。”
朱高炽张口结舌,震惊的盯着徐宁。
徐宁下意识的避开视线,忐忑道:“小王爷仁德,我这法子还算是周全,全凭工人自愿。”
资本家呀。
遇事不决先压榨工人,压榨工人当做治百病的良药。
“徐宁。”
“小王爷,您说。”徐宁恭敬道。
朱高炽感叹的拍了拍徐宁的肩膀,“你进步真快啊。”
徐宁又不是傻子,听出了话里的不对劲,可怎么想也没觉得自己哪里错了。
工程队鼓励加班,对工程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而且自己还考虑到了贵人的仁德。
所以工人们加不加班,工程队也不强迫,采用的是利益驱动。
“周世丰也提出类似的法子,让矿场主自相杀价,以让焦炭炼制厂获得最大的利润,你猜一猜咱是怎么回复的?”
“我不知道。”
徐宁一脸的老实。
“咱告诉周世丰,要保证矿场主的利润,制定最低的采购价,对矿场主都如此,你说的法子,咱自然不会同意,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请小王爷赐教。”
“咱不是商人啊,你这样做,岂不是把咱推到了百姓的对立面?以咱的身份钻到钱眼里,你觉得咱还用得着这么费心费力,天天为工厂的事伤脑筋?”
朱高炽看了眼工地上的工人,还有工人中的班头们。
在他的眼里。
这些班头的作用,不比姚广孝要小。
军队靠什么能打胜仗,有方方面面的因素,但是军中大量的合格的队长,是必然需要的。
工厂也是如此。
如果放任自流,那必定就和西方的工厂一样,成为吃人的工厂,站到了老百姓的对立面。
换句话说,朱高炽需要打造企业文化。
企业文化靠什么?靠大量的基层管理者,习惯并且遵守工厂的制度,形成的企业文化。
不是开几个会,强调几句企业文化就有了的。
正如后世无数的大小公司,天天高喊狼性文化,但是大部分的公司,连什么叫狼性文化都没搞明白。
东施效颦而已,愚蠢的行为,让那些被学习的真正的狼性文化公司,估计要笑掉大牙。
徐宁是众多管理者中,才能比较优秀的,但也难免有些局限性。
“徐宁,其实你非常的聪明,是工厂里头,脑子最灵活的一个,最重要的是,你做事认真仔细,又读过书,具备了几样难能可贵的品质,但是你知道你最大的缺点是什么嘛?”
徐宁从一个小执事,成为了工程队的负责人,朱高炽愿意培养此人,因为此人具备培养的条件。
二十一世纪都感叹人才难得,何况在十四世纪。
人虽然多得是,但是能满足自己独特需求的人,的确是异常难得,真要是读书厉害的,也只会醉心于科场。
“你的自我太重,轻视了工人们的内心。”朱高炽摇了摇手,打断徐宁的解释。
“我知道你做的很好,但是呢,你要知道哪怕是最穷苦的一个人,他也是一个人,不是一个没有思想的牲口,只不过他没有机会向社会提出诉求。”
“工程队很多寡妇,这些寡妇生活的很艰辛,你们不少人就理所应当的认为,工程队的工人能和这些寡妇成亲,是一件好事。”
“现在工程队的风气就很不好,有些寡妇明明看不上别人,还死缠烂打的纠缠,做出过分的举动,这已经是很严重的恶劣行为,你为什么不早些时候严惩?”
“如果你们早点遏制这股风气,也不至于让这些人产生错误的想法,以致发展到这个地步,这是你们管理层的错。”
朱高炽越说越火大。
徐宁没有辩解,沉重的说道:“是我们做错了,因为得知小王爷对工程队的工人们成亲非常高兴,所以许多管事乐于促成此事,哪怕有寡妇哭诉,不少人看见了也当做没看见。”
“你能看清楚问题,这就很好,咱们不怕做错事,但是要避免下次犯同样的错误。”
“人们有七情六欲,工人能在工程队安家乐业是好事,可我们不能把好事变成坏事,成了官僚作风。”
“人啊,千万不要有高人一等的想法,有了这种想法,就会无视别人,把许多事当做天经地义的事,咱都没有这种想法,咱的队伍里,自然也不允许有这种想法。”
自己身份是贵人又如何?
只要能融入到百姓中,真心为百姓做事谋福利,百姓自然会拥戴,拿破仑不就是融入到了士兵中么。
他为士兵做了许多事,当时很多贵族笑话他。
例如他觉得士兵们在乎荣誉感,打造了一批勋章,发给了士兵和军官们,很多贵族因此嘲笑他,把他比成小丑。
在他最低谷的时候,从囚岛溜出来,独自一人走到来对付他的千军万马面前。
在军官督促下,竟然没有一个士兵向拿破仑扣下扳机。
拿破仑当场说了一句,你们的皇帝回来了。所有的士兵当场反正。
中国也是如此。
很多人嘲笑百姓麻木,没有思想。例如鲁迅,只是他不知道,那个时代没有人值得百姓拥戴而已。
忘记了百姓的力量。
别说自己是宗室,就算自己是皇帝,只要真心为百姓谋福利,自然得到百姓的拥戴。
老百姓身边的小事,才是老百姓眼里的大事。
国家的事,跟老百姓离的太远。
只有把老百姓的小事当做大事,当做最紧要的事对待,那么会有什么好处?
大明朝的人不知道有多厉害,可是朱高炽知道。
那是敢和大自然扳手腕的力量。
所以朱高炽看重的不是王府里,那些和官府之间一件件的大事,这些大事根本不是事。
很多人不明白这个道理。
把老百姓身边的小事,一件件的都做好,把精力放在这上面,才叫大事。
所以对于朱棣说自己天天为些鸡毛蒜皮的事奔波,自己告诉他道理一番,他还不认可。
只能说他见识浅薄,终归不如自己。
……
“刚从菜地摘的,肯定没有焉货。”老农挤出多年不见的笑脸,老脸上的皱纹第一次舒展开。
工程队来这里干活,几个月来买光了周围所有菜地里的菜,和他一样坚持每日往此处卖菜的有十几户。
三间木板搭建的简易棚子中,几十名妇人各自忙碌中。
管事清点着货物。
对老农的话充耳不闻。
排队等待清点的,还有卖肉的,卖油的等,七八号商贩,也围着管事点头哈腰。
闹哄哄的声音里,管事紧盯着秤砣。
等别人称完重,管事用毛笔在单子上那一栏画个勾,所有栏都画完了,就在下面签上自己的名字。
“给你。”
负责称重的老头接过来看也没看,歪歪斜斜的“画”上自己的名字,完成了清点工作。
“明日是结账的日子,都带上各自的单据,还是来这个地方结账啊,耽误了时辰,就要再等三日后。”
管事打发了众人。
自从徐宁担任了掌柜,工程队规矩就多了起来,在钱这一块更是抓得紧。
靠着良好的信誉,工程队提出的三日一结账,并没有商贩拒绝,舍不得这个买卖。
买卖不大,可是让不农户和小商贩手里有了余钱,日子宽松不少。
几名妇人来帮忙,把各色框子里的东西搬进去厨房。
然后妇人们开始清洗,摘择,有的杀鱼,有的切肉,每天最忙碌的就是这个时候。
管事穿着青色长衫,小眼睛扫了一圈,见没人偷懒而心情愉悦,如果不是今天贵人发怒,又是美好的一天。
想到这里,他转过头,露出恶狠狠的视线,瞪着那名身边跟着两个孩子的妇人。
妇人弯着腰,从水桶舀水到盆中,发出了“哗啦啦”的声音。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腰弯的更低了些,始终不曾抬头,如果她抬起头,刚好可以碰到管事的目光。
她身旁七八岁冒着鼻涕的孩童,无聊的四处观望,被管事瞪了眼,吓得他哭了起来。
“哭什么。”孩童身边有位大概十二岁的少年,在帮母亲干活,听到弟弟的哭声,训斥道。
孩童不敢哭了,偶尔哽咽两声。
周围干活的妇人们,悄悄的远离这个地方,让母子三人显得越发的孤单起来。
谁也不想失去工程队的活计。
虽然工钱很少,可她们离开了这里,还能做什么呢,这里是她们的一切。
是她们不幸的生活里,唯一能抓住的浮萍。
徐宁突然走了进来。
“掌柜,没事吧,贵人有没有说什么?”管事刚才还乌云密布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阳光灿烂。
徐宁冷着脸,在厨房里扫了一圈,然后径直走到那妇人身前。
妇人始终弯着腰,现在弯的更低了,柔弱的肩膀可以看到在颤抖,她什么都知道。m.χIùmЬ.CǒM
“你不用害怕,贵人说了,你安心做事,没人能伤害你,以后还有类似的事情,你可以直接找我。”徐宁声音很轻。
“我……我不敢了。”妇人哭道。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昏了头,看到和善的小贵人,就一股脑的把最近被人纠缠的事说了出来。
“实在是没有办法。”
每天晚上那人去敲门,不开门就踢,不光左邻右舍听见,老幺也吓得哭,老大提着菜刀要跟人拼命,自己死死的拉住老大。
“不是你的错,是我们的疏忽,这是你的两个孩子吧,半大小子吃死老子,你独自拉扯两个孩子不容易。”
“你不了解小王爷,小王爷最敬佩你们,你以后好好做事,工程队有做不完的活,等把两个小子拉扯大,你就该享福了。”
“你叫什么名字啊。”徐宁安慰了妇人,又摸了摸小孩的脑袋。
“我叫赵锐。”
“你呢。”
少年一脸的倔强,眼神里透出凶狠,像带刺的刺猬。
“好好照顾你的母亲,快快长大些,你就是家里的顶梁柱了。”徐宁没有计较。
“你跟我来。”
徐宁转头离开,指了指那管事。
管事高抬腿小跑跟上去。
到了外面,徐宁再也没有刚才的和颜悦色,满脸的不快,“你是怎么回事?能不能干好差事?”
“谁知道有人色胆包天,会发生这种事。”管事也委屈。
这件事在他看来,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自己今天出门倒霉运。
“咱们这里是工程队,不是草台班子,各条章程写的明明白白,虽然贵人没有说,但谁不知道贵人心中装着百姓?”
“这种事情别说不该发生,就算有这种苗头,你也要提前掐住,没有这种能耐,就不要干管事了。”
“掌柜的,我保证以后都不会有了。”管事的连忙承诺。
“心里要敞亮些。”
徐宁虽然年轻,但早就不是刚开始那个见谁都笑嘻嘻的执事,工程队的一帮管事,被他收拾的服服帖帖。
刺头全部被他清理了出去,留下的都是干事的人。
不曾想其他的地方没惹出事情,最不引人注目的厨房,跟他捅了个大篓子。
来的路上思考了要不要换个厨房管事,最终还是决定再给这人一个机会。
换人简单,但换人只是手段,事情还没有恶劣到换人的地步,此人做事认真负责,所以徐宁不愿意轻易换人。
“还有那嫂子,你不许为难,贵人记得了她,以后说不定想起又来询问。”
“掌柜果然是掌柜,我怎么没有想到。”管事的后怕道,他还想着回头就让那妇人滚蛋。
“遇事多想一想,自然不会出错。”
一天过去了。
谁也没有来打扰那妇人。
又过了几天,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晚上也没有再去敲她家的门,妇人的脸色终于平静了些。
有些事情对她来说是天大的事,可在贵人的眼里,不过是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
“老大,你明天别去跟我干活了。”妇人吩咐道,“你应该去读书认字。”
“我认字。”
“多读几年书总是好的。”
“家里没钱。”
“以前你上的私塾去不起,文庙的社学太远,你去义学吧,辛苦你们兄弟每天要多走十几里地。”
赵宏低下头,“我读书不好,比不上别人,还不如多帮家里干活,让弟弟去读吧。”
“要去就都去。”妇人气的流眼泪,老大性格倔强,很容易吃亏的。
“娘别生气,儿子听娘的就是。”在谁面前都凶狠的赵宏,唯独在他娘面前十分的乖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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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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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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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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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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